季風聽著,不覺看向她,他將她的神情收入眼中,眸色稍黯,卻沒開口。
伯英微微蹙了蹙眉,道:「奴婢明白了。」
她言罷,便帶著遣蘭一道下去收拾了。
弄玉這才看向季風,指著季敏所在的房間,道:「那裡燭火還亮著,她定然還沒睡。你去瞧瞧她罷。」
季風微微頷首,剛要動身,又聽得她道:「本宮隨你一道去。」
季風腳下一頓,不明就裡地看著她,卻終歸沒說什麼,只習慣性地跟在她身後,朝著季敏的房間走去。
*
季敏受了傷,白日裡養足了精神,此時倒是一點睡意也無了。聽得有人走過來,她趕忙跳下床來,不等來人敲門,便「砰」地一聲將門推了開來。
「殿下?哥……哥哥?」季敏未曾想到弄玉和季風會一起來,不覺一愣,又轉而想通了,笑著挽起弄玉的手,親親熱熱地將她迎了進來,道:「殿下快進來坐。」
弄玉笑笑,朝著身後的季風看了一眼,道:「季風,你也進來罷,外面冷。」
季風微垂了眸,道:「是。」
只是他握著劍的手指因著用了力,竟顯露出隱隱的筋骨來。
弄玉似是沒看見似的,很快便回過頭來,與季敏一道走了進去。
屋子裡燈燭燃得正好,看上去暖烘烘的,季風不覺順著燈光的方向看去,那種溫暖竟讓他心底生出一抹嚮往。只是他分不清,這份嚮往是因著那亮光,還是因著倚在燈柱旁的人。
他只是凝望著,直到季敏出言喚他,他才回過神來,大步踏入了房內。
季敏將一杯熱茶塞在他手中,朝著弄玉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哥哥怎麼坐得這樣遠?」
季風沒說話,只是鈍鈍地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季敏嘆了口氣,走到弄玉身側坐好,道:「殿下怎麼這麼晚過來?」
弄玉優哉游哉地吃著茶,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季風的臉龐,道:「沒什麼要緊事,是我們明日便要動身回京城去了。」
「這麼快?」季敏吃驚地看向季風,見他神色未變,心裡便全明白了,道:「殿下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會離開,絕不會給殿下和哥哥添麻煩的。」
弄玉將茶盞放下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和你說這個,並非是要趕你走。反而是想真心實意地問問你,未來的路,你想怎麼走?」
季敏神色一窒,猶豫道:「自是要回來處去。」
「來處?」弄玉道:「你若是還想去造朝廷的反,便是置自己的命於不顧,置你季氏一族滿門忠烈於不顧了。」
她說著,眸子幽寒,道:「如今父皇雖然昏聵,可大楚歷經幾代皇帝勵精圖治,還遠遠不到大廈將傾的時候,你這時候去造反,除了送死,別無去路。這話你若不信,大可問問你哥哥,推倒大楚若當真如此簡單,他也不必……守在我身邊了。」
她說著,唇角勾起,衝著季風淺淺一笑,道:「對吧?」
這笑容淺淡,可落在他眼裡,倒有幾分動人心魄的意味。
季風微怔,可還是依著她的話道:「是。」
季敏眼底灰敗,道:「依著殿下所言,我還有何路走呢?」
弄玉緊抿著唇,道:「兩條路。第一條,便是忘記季氏發生的一切,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想來,這也是你父兄最希望你走的路。」
「不!」季敏直接回絕,道:「我走第二條路。」
「第二條路,便是……」弄玉抬眸看向季風,目光陡然銳利,道:「便是回到北境去,想法子籠絡鎮北軍中的季氏舊部,成為掌控鎮北軍的暗線。」
「殿下!」這一次,季風出言打斷了她,道:「此計不可行!」
季敏道:「為何?」
季風沒有看她,只是盯著弄玉的眼睛,道:「鎮北軍雖是祖父、父親一手建立,可到底還是朝廷的軍隊,足足二十萬人壓在北境,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這些日子北境雖亂,鎮北軍也失了統帥,可朝廷待鎮北軍並無苛待。如今鎮北軍雖無統帥,可副帥姜離卻是陛下的人,也是如今鎮北軍實際的掌控者。想來用不了多久,陛下便會為鎮北軍指派真正的統帥。殿下有沒有想過,若到時候陛下發現敏敏暗中拉攏鎮北軍,她會有何下場?」
這還是弄玉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
季風一口氣把話說完,目光卻從未從弄玉臉上移開,他眼眶透紅,染著幾分苦澀,道:「殿下要我如何都可以,可是,敏敏不行!」
季敏道:「哥!我願意做!」
「住口!」季風呵斥道。
弄玉眼底幽深,透著一股子冷冽之意,道:「讓季敏做此事,的確有我的私心,卻也是為了季氏。季氏如今只是失了兵權,若是再過十年,季氏連在軍中的這點威望都沒了,才是徹底亡了。到時候,你以為父皇還會放過你?放過季氏那些宗親?放過曾經與季氏一族有諸多牽連的人?」
「哥……」
季風固執地望著弄玉,道:「我不在乎這些,我只要敏敏活著!」
「你怎麼知道她做不到?」
「她如何做到?她自小就未曾長在家中,季氏從前的部眾她根本不認識……」
「哥,我做得到!」季敏打斷了他,目光炯炯地望著他,道:「我姓季,我骨頭裡流著季氏的血,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流血、犧牲,自己卻安然度日!我寧願死!」
季風緊握著拳,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波動的情緒,卻只能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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