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笑一聲,道:「皇姐,咱們走罷。」
弄玉點點頭。
皇帝朝著裴玄一笑,道:「裴愛卿,你快些出宮去吧,別再惹皇姐生氣了。」
裴玄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弄玉的背影。
他垂了眸,眼底一寸寸地黯了下去。
*
翌日。
弄玉望著梳妝檯前的自己覺得無比陌生,明明她的臉龐還是年輕美麗,可是恍然之間,她便再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從前,他們也喚她「殿下」,卻沒人像現在這般怕她。
「今日的妝……」
「殿下,可是不喜歡?」遣蘭問道。
弄玉搖搖頭,道:「無事。」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道:「本宮是否變了許多啊?」
遣蘭道:「殿下怎麼這麼問?可是有人和殿下說了什麼?」
弄玉道:「也許是本宮想多了。」
她頓了頓,看向遣蘭,道:「你怕本宮麼?」
遣蘭微愣,道:「怎會?奴婢自小侍奉殿下,殿下待奴婢是再好不過的了。」
弄玉回過頭來,仔細望著她,眼底如冰雪初融,道:「你看,連你都不肯同本宮說實話了。」
她自嘲地笑笑,自語道:「可是啊,本宮不得不走這條路啊。」
她母親雖是皇后,卻性子懦弱,不得恩寵,幼弟又年紀太小,擔不得什麼,便事事都靠著她。
可她不過是個無寵的公主,她能靠誰去呢?
左不過,是靠著他……
她斂了笑意,道:「走罷,該去向母后請安了。」
遣蘭覺得她今日格外不同些,想著若是伯英姑姑還在,定能與殿下紓解一二的。只可惜,當初活下來的人是她。
「殿下,您是不是……後悔了?」
弄玉沒說話,只是眼底划過一抹涼意,便走了出去。
*
此時剛入秋不久,承明殿中還未生地,晨起殿中不見陽光,便又格外陰冷幾分。
弄玉握緊了手中的銅爐,手指一圈圈地捻著銅爐的邊緣,道:「母后不必勸我了,若是母后聞不慣這血腥味,我便想法子讓母后去城外的皇城寺住著,也算清淨。」
「安平……」太后嘆了口氣,她不慣稱呼弄玉的小字,反而稱呼她的封號多些。
弄玉道:「從前謝氏是怎麼對我們的,您都忘了?陳持盈更是罪該萬死……」
「可她到底是陛下的姐姐。」太后道:「你這麼做,只怕會讓陛下失了人心!」
弄玉冷笑一聲,道:「從前賜死肅王和忠王的時候,母后可未曾說過這種話。他們難道不是陛下的骨肉至親?」
太后道:「他們是男子,持盈是姑娘家,到底不同的。」
「是因為陳持盈是女子,還是因為旁的原因?」
太后被她的詰問迫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方道:「安平,伯英再如何也只是個奴婢,持盈可是你親妹妹!」
弄玉望著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無比荒唐的話,眼底竟浮現出一抹笑來。
太后被她的笑容刺痛,心底也惴惴不安起來。
「得了,我也乏了,先回宮去了,母后早些歇著吧。」
突然,弄玉開口道。
她實在看不得太后那副模樣,可又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人們都那麼健忘?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原諒陳持盈,卻只有她記得那些死去的人的眼睛。
她款款站起身來,道:「算算時辰,陳持盈也該上路了,我去送送她。」
太后一急,伸手攥住了她的手,道:「安平……」
弄玉回頭看著她,她還是頭一次握她的手。
太后的手指溫熱,原來母親的手是這樣的。
可從前,這雙手卻從未給過她片刻溫情。
弄玉的眼底浮著薄薄的悲涼,在她看向太后的一瞬間,太后已將手縮了回去,有些侷促地看著她,道:「喝碗熱茶再走吧。」
弄玉瞥了瞥案几上的茶盞,將那茶盞端起來,一飲而盡。
她到底是不忍拒絕她。
太后見她喝了,方才如釋重負般安穩坐好,道:「你去吧。」
弄玉微微頷首,便從殿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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