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窮苦的時候便已經有了遠勝常人的自戀自信,又是個愛糾纏的性子,現在忽然春風得意,不好好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番,只怕沒個罷休。
這種人放在法治社會,也是最為難纏的那一種,溝通起來太過於困難。
林瑜想了一想,讓人送一壺茶去書肆後頭的偏間,「去家里就算了,這裡備一盞涼茶,你想喝就喝。」
李光念隨即跳下馬車,進了書肆,朗聲笑道:「這是什麼話,瑜娘誠意相待,我豈有不應之理。」
書肆的掌柜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生得魁梧壯實,得了林瑜的眼神示意,咳嗽一聲,撩開了裡間的門帘子掛在鉤上。
「我就候在這兒,東家在裡面敘話,有什麼吩咐只管差使我。」
李光念經過他身旁,被那影子一擋,襯得瘦小了不少,他挺了挺背,昂藏進去裡間。
甫一落座,便見他提了提衣袍,鴉黑織錦的袍子映出一段流光,是吳下現在最為名貴的流光錦。
待林瑜看過來,李光念得意挑了挑眉,咳嗽一聲,爾後道:「瑜娘,當初我為奸人所害,不得已才離開此地,負了與你的承諾。」
他至今也不清楚,所謂的奸人就是林瑜。
不過見了幾面,就要上門當贅婿的能是什麼好東西。林瑜初時太忙,顧不得理他,一得了空,就差使人找了幾個打手把他教訓了一頓,又扔進淺溪,恫嚇說若是再不離開長沙府,就打斷他的手腳。這廝當時走得也快,第二日就不見了蹤影,不想現在一回來又要糾纏。
林瑜喝了口茶,開始想這回要在哪裡下手。
對邊的李光念還在說著昔日,似是怕她不信,還把額角的一塊疤痕露給林瑜看,仿佛為著她受了多大委屈。「如今日子好上一些,聽說你至今也未二嫁,我覺得自己還是該來見見你。」
他輕掀眼皮,眸光轉落在對面,幾年過去,她還同當初一般模樣。這樣的美婦,既能獨自安身掙下許多資產,又有一顆菩薩心腸,當他的妻最合適不過了。
這樣齷齪不堪的想法,實在太好猜出,林瑜道:「見也見了,喝了這盞茶,李公子就回去罷。」
李光念手肘撐在柏木大漆圓桌上,身子也朝她傾過去,涎著臉皮笑笑,「那我明日再去府上看望瑜娘。」
「不了。」林瑜提了提裙擺,冷聲道:「我一個寡婦,雖說丈夫早亡,但他好歹還有一個孩子。雖不至於去官府請個牌坊,但名節是一定要守的。李公子的年紀,還是早些娶個賢婦,好好過日子去罷。」
李念被她的聲勢嚇住一瞬,隨後又笑了笑,語氣輕蔑,「什麼牌坊不牌坊,不過是朝廷拿來愚弄百姓的。如今二嫁的好女還少麼?瑜娘素來是個聰明人,豈能拘束於此。」
他又放緩了聲音,「幾年前,我還是個毛頭小子,瑜娘你都不曾看輕於我。如今我事業有成。昭兒大了,你也是時候找個知冷著熱的人照顧,跟了我,保管你們母子一生享福不盡。」
李光念懇切望著她,從懷中拿出一個翡翠鐲子,「瑜娘,這些年,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
林瑜過了兩年順心日子,脾氣好了許多,尋常被噁心這麼一句,巴掌必定往他臉上呼過去,叫他好生清醒清醒。現在卻不願意弄髒自己的手,只砸了手中的青花三羊紋白釉盞。
哐當響了一聲,外面的掌柜即刻邁步進來,「東家,可是有何吩咐?」
林瑜指了指地上的碎瓷,「把這裡收拾收拾,我得回府了,李公子若是還想喝茶,就再給他倒一盞。」
她起身離開,李光念還想追上去,被一道寬厚的影子牢牢罩住。
掌柜的擋在他身前,皮笑肉不笑,「李公子,我們東家累了,你若是真有要事,不如先告知我,我再倒壺茶來,咱們兩個慢慢說。」
李光念被他攔了兩回,還想偏頭去看,停在外面的馬車已經走了。他眯了眯眼,唇角撇出一點胸有成竹的笑,「你們東家近來都愛往哪裡去?」
掌柜信口說道:「我們東家前一陣喜歡熱鬧,常去戲樓那些人多的地方。」
李光念點點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瓷,「沒聽見你們東家吩咐,這地快些掃了。別因為你們東家不在,就懶手懶腳。」
掌柜的呵笑一聲,「李公子只是我們東家的客人,管的未免寬泛了些,早些回去罷。」
李光念暗罵這東西好生狂悖,隔空指了指,「且等著罷,改日我與瑜娘成了親,第一個就換了你。」
他放完狠話便揚長而去,掌柜的搖搖頭,只道這廝犯了癔症。
李光念邁出門檻,馬車邊上候著的幾個小廝附擁上來,「爺,咱們現在去哪兒?」
他擺了擺袖子,先是朝林瑜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爾後道:「走小道,去拜見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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