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齊夫人知道她要做生意,早早地拋了橄欖枝過來,林瑜要想接住,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每日兩眼一睜就在想自己的布莊,要防備同行小人作亂,要收買底下的人心,還要對著底下立威。好在那段時候溫小刀還沒去武昌,幫了她許多許多忙。
布莊得到第一筆大宗盈利的時候,林瑜就送了四成的乾股給齊夫人。這些年有齊夫人的助力,林瑜的瀟湘布莊也好好開了起來,從農戶手裡收來的布質量不穩定,她拿了三千兩白銀,新置辦了許多架織機,再出工資請了踏實能幹的女工來布莊織布。
布莊的布很多時候是她自己畫些紋樣出來,常常先賣去各省的首府,等別的布莊都學上來了,就把存貨轉到下面的縣裡去賣,再一次占領下沉市場。
如此兩三年的功夫,瀟湘布莊的分店已經開到了湖北,江蘇。除去經營布匹,也給往來的客商記帳,立票據。布莊的生意一直做的好,但沒有一直往外擴張,直到去年,齊知府調任外地,齊夫人亦二嫁出去,發展才算徹底緩慢下來。
上晌,馬車到了瀟湘布莊外。總店的門頭占地不大,卻很講究,門楣上金字起凸,兩邊掛了對子。
大廳進去,兩邊櫃架上擺了各種質地的布匹,從冬至夏,有秋羅,綾地,縐紗,軟綢,綿綢,生紗,硬紗,生羅。
到了裡面,靠右邊有一扇窄門,掛了一臉織金靛青如意紋綢簾,掀開來,裡面布置簡潔。左面兩架漆金短腳斗櫃。當中一方紅漆木翹頭長案,案上熏了一爐香。靠著窗邊有一方茶桌,兩邊各擺了一把玫瑰椅。
裡面正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穿褐色綢面直裰,身材微微發福。一見林瑜,立時從玫瑰椅上站了起來,與她作揖,行了一禮。
「東家。」楊萬福等了已經多時,然而此間只他一人,心下總是有些不安。
林瑜在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下,淡淡笑道:「楊掌柜也坐罷,有些事不好當面說與眾人知曉,於是今日先找了你來。」
楊萬福是最早是齊夫人派過來的,剛認識林瑜時,只當她是個年輕寡婦,後來一筆筆的銀子進了口袋,才認識到她的手段。
十幾萬兩的利潤擺在面前說停就停,常常在他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躲過了一筆虧損。這幾年生意蒸蒸日上,來布莊找事的也不是沒有,織機都被他們燒過一回。從沒見這位東家氣急敗壞過,是個難得的穩重人,叫人不得不敬佩。
不過這一回,楊萬福聽完林瑜說的,沒有立時認同,而是微微皺起了眉。
「東家要關停湖北和蘇州,揚州的分店?只留下兩家?可是因為齊夫人不在?」江蘇總共也只有七八家分店,如此關停,還有什麼賺頭。
他耐心勸道:「您平時行事溫和,當初其他的布莊都賣不過咱們,不久就學咱們的布樣,您都留了一線,沒有上門找事。即便齊夫人不在,這裡也有咱們的生意做。」
他這一襲話誤會了自己兩回。
其一,別人來學布樣,這是林瑜想攔也攔不住的,市場逐利,從來如此,她想不答應也沒辦法,只能自己大度一丟丟,占這麼一會兒先機賺上一波就好。
其二,她想關停布莊,也不是因為齊夫人不在,而是審時度勢後的決定。
江南魚米之鄉,商貿同樣發達,賦稅也比別的地方重。這裡的豪族舍不得割肉,常常聯合起來賄賂官員,隱匿良田,壓下賦稅,最近兩年勢頭尤為迅猛。
林瑜從來都關注著這些,「這兩年常有澇災,現在雖瞧不出有異,但以後時局實在是不明朗,還是早些收回來罷。」
萬一真有事情,她半點不想讓自己這個布莊在官府面前當出頭鳥。
在她手下有了幾年,楊萬福知道這位東家定下的主意不會隨便更改,只得點頭,長長嘆了口氣。「東家既是想好了,那我就去與大傢伙說。」
他掀開門帘,又去了隔間,不一會兒,人陸續來齊。
楊萬福把林瑜的意思說完,立即就有人問了,幾乎是不可置信:
「昔年花緞惟絲織成華者,加以錦繡,而所織之錦,大率皆金縷為之,取其光耀。咱們這次賣的毛錦,用了孔雀毛織入緞內,花更華麗,每匹不過十二尺,就能賣上五十餘兩。咱們才剛開始織,這裡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說不做就不做了?」
說話的正是負責江蘇那邊分店的掌柜,這人是個火爆脾氣,心裡藏不住事。
林瑜端起桌上的六安茶,輕抿了一口,又聽到楊萬福耐著性子勸的聲音。
「可還記得前年做帽子的海獺皮?現在易名海鹿皮,所制暖帽,每頂值銀三四兩。後至吳下,價亦漸貶,佳者不過二兩五錢,然而老成些的人尚且以為不值這個價。當初若不是東家不許,你那布莊可還有今日的生意?」
楊萬福聲威並下,該說的已經說盡,待到一行人面色悻悻,又笑了起來:「東家也是萬不得已,這幾年咱們布莊生意看著好,可各處都要打點,卻還為各位準備了一份分紅,此後還是布莊的人。」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