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招待迎接這滿園的賓客,二老爺難得起了個大早,引朋迎賓,料理大小事宜,一刻也沒消停。
兩個時辰過去,日頭又往上攀了幾寸,他已是揮汗如雨,後背汗濕大塊,深紫雲雷紋錦袍收緊空隙,顯出微微發福的身軀。
是太久沒吃過苦的緣故,也不怪他。說起這國公府的二老爺,任誰知道的不罵一句命好。
他讀的書不多,卻逢上亂世,未經過科考便借著他大哥定遠將軍的威名直接當上了縣官,雖是個清水衙門,配他這個草包也綽綽有餘。
等到定遠將軍病逝,他又越過侄兒,繼承了這國公爺的爵位。七品官越至一品爵,他倒也乾脆,在風華正茂的年紀里直接辭官享起了清福。
二老爺抬袖正欲擦汗,忽然一陣香風撲面。
「老爺回房換身衣裳罷,您忙累一天,也該偷空歇會兒。」
一道嬌聲近在耳畔,二老爺轉過頭,說話的是院裡干雜活的丫鬟,平素覺得她長相一般,今天給這日頭一照,倒是從這雙瑩瑩眼眸中看出了幾分旁人沒有的風情。
二老爺咳了聲,喚來心腹小廝囑咐幾句後,打量那丫鬟一眼,邁步往近著男客的那邊廂房裡去了。
丫鬟挪著輕步跟在後頭,到轉角處纖步一頓,便有雙大手攬腰將人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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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場賞花宴,林瑜起的也比平時早,睜眼沒多久就發現自己來了月經。她倒是不會痛經,但想到要用的東西,仍是皺了皺眉。
這個時候,月事帶還很落後,是可以重複用的款式。用兩片棉布縫製成長條,底下留一道口子,用來往裡放草木灰,若是條件好的大戶人家,則多往裡墊紗布或是棉花。
無論哪一種,存在感都很強,林瑜用起來不大習慣。
洗漱完去到正房,妙華恰梳妝完畢,也沒怪她來晚。林瑜取來梔子花做的頭油,抹在她髮髻上。
稍時,妙華換上了王娘子送來的青菱煙羅衫,鵝黃如意裙,少女對鏡一笑,瓶中海棠都失了顏色。
鏡中有道目光一晃,林瑜偏首,春喜斂眸侍立一側,仿若不曾抬頭。
這次出去,妙華只帶林瑜,臨出門前,她交給林瑜一方平平無奇的木匣,「這個你先替我保管,到時候再給我。」
「是,姑娘。」林瑜掂了掂,挺沉。
先時那道目光又在她手中過了一遭,不知怎的,林瑜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苓清園西面有道月洞門,與小西園的迴廊相通,入得門內,過一座飛拱橋,便是小西園。
此次賓客眾多,不乏官宦富貴人家的小姐。小西園昨夜就提前布置過一番,搭好了彩棚戲台,以園中那丘假山為界,用十幾架屏風將園子隔出東西兩處,分別接待男客和女客。
女客用的迴廊兩邊也掛上了竹簾遮擋,三姑娘從那頭蹦出來,高高興興挽上妙華的手,「可算等到你了,我娘一早把我趕來,這會兒還沒什麼人呢。」
兩人在水榭邊上說了陣子話,漸漸過來的女客越來越多,三姑娘起身招待,妙華便選了個偏僻清靜的位置坐下。
她心中藏事,坐下後眼神總是飄向外邊,像是在找什麼人。
林瑜秉持著站好最後一班崗的心態,打算主動問問,還未開口,經過的婢女忽而崴腳,手中茶盤向旁側一歪,幸而妙華躲得及時,地上一片狼藉,只弄濕了她的裙角。
那婢女當即跪下,連連磕頭道:「婢子該死,弄濕了姑娘的裙子。」
妙華道了句沒事,她仍不肯起,抓住妙華的裙角,「後間廂房有女客穿的衣裙,姑娘若不見怪,隨婢子去換一換吧。」
妙華看見她手心的小字,愣怔一瞬,對林瑜道:「雀兒,你在這裡守著,我去後邊廂房換個衣服。
林瑜不放心,「讓婢子陪著姑娘過去罷。」
這話下一刻就被妙華拒絕,「你不知道地方,她帶我過去就好。」
林瑜試圖堅持,「姑娘,婢子力氣大,能做的事情更多。」
那婢女抬起頭:「只是換個衣服,要力氣大做什麼。」
林瑜:「小西園今日人多又雜,婢子怕旁人衝撞姑娘。」
事不過三,妙華幾次被阻攔,語氣已經不耐,「你只管留心席面,我一會兒就回來,有什麼事往後邊知會一聲就是了。」
說罷便拿走林瑜手中的木匣,與那婢女離開席間。
水榭外邊,鵝卵石鋪築的曲徑通向一排青瓦白牆的精舍,旁有竹林掩映,那兒與男客們坐的地方相近。
看著她們進了林子,林瑜才收回視線,心不禁有些發堵。
她實在沒想到,春喜不在,自己辦公室食物鏈底端的身份地位竟然全無改變,比顧雲平還要低上一頭。
他們兩人這時候見一面其實不算大事,畢竟年紀都不小了,不至於在這時候犯糊塗。只要那位大爺沒出現,就不會耽擱自己今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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