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玲勉力撐起上半身坐起來,靠在床靠背上,有氣無力的說:「從公司過來的?」
「嗯。」駱亦遲敷衍了下,「表姨又來找你,把你氣頭疼了?」
「哎喲,快別提了,還不是又為了你表哥章隆那事兒。」
提起表姨,杜曼玲單手扶住額頭,看起來十分焦慮。
但駱亦遲卻注意到,她臉色紅潤,剛才看他時分明眼神清明,不見絲毫病氣,額頭還有點汗濕,沾著幾縷髮絲,八成是沒開空調熱的。
再看牆邊,那裡擺放著兩個包裝高檔的禮品盒,好像是燕窩什麼的。
駱亦遲不感興趣,沒仔細看。
垂下眼,他說:「又讓我出諒解書?這次你怎麼說的?」
「我還能說什麼?我就說你的事兒我做不了主,讓她自己找你說去,可她非賴在我這兒,說你聽我的話,還哭哭啼啼說自己命苦,老了沒兒養老了,我聽了真是頭疼。」
「既然她讓你頭疼,那以後不見她就是了,下次再來,你就讓保安把她攆出去。」
杜曼玲不大高興,責備道:「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我也想說人話,可人話沒人聽,那就只能說畜生話了。」
杜曼玲卡殼,想斥責駱亦遲說話不該這麼夾槍帶棒,可轉念一想,就憑他的脾性,說了也未必聽,話到嘴邊,只好強自拐回正題上:「章隆在你這兒就真的沒有一點可談的餘地了嗎?」
駱亦遲覺得很奇怪,當初杜曼玲處理他的感情問題時,明明果決得很,手段那叫一個乾脆,怎麼涉及到表姨家,就這麼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了?
次次讓表姨來求人就算了,現在還想說服他,讓他出具諒解書,不管他明里暗裡表態了多少次,這事兒在他這裡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沒有,媽。」
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樣,駱亦遲果斷拒絕。
他不想聽關於表姨家的任何事,站起來作勢要往外走,「還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我先下去了。」
杜曼玲視線追著駱亦遲的背影,「就不能陪我多坐會兒?」
駱亦遲便又坐下來,「可以,但媽,能不說表姨了嗎?我聽到他們的名字就煩。」
但他明顯沒有多少耐心,手肘撐在膝蓋上,腳尖一下一下點著地,等杜曼玲開口。
杜曼玲愣怔的點下頭,不聊表姨,卻不知道該聊什麼了。
自從她做主讓駱亦遲和許滿離婚後,駱亦遲便倔強的對她單方面封閉了心房,什麼都不再跟她這個做母親的溝通。
她不知道該跟駱亦遲說些什麼,聊工作他不想聊,聊生活他不想說,聊婚姻,那更是一點就炸。
她覺得好難,想跟兒子好好聊聊,但兒子拒絕跟她敞開心扉。
她只能硬著頭皮問:「最近……公司忙嗎?」
「忙。」
「我聽說,上次你放了歐洲那邊鴿子,你……」
「媽,你不是頭疼嗎?」駱亦遲強行打斷,「工作上的事情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我自己會處理好。」
說著,又站起來。
「小遲!」
杜曼玲視線跟隨站起的身形被迫仰起頭,面前的人忽地變得高高在上,杜曼玲心口倏地一縮,眼前的距離仿佛是駱亦遲親手給她劃下的一道清晰界線。
她聲音顫抖,不禁叫出駱亦遲的名字,「小遲……」
床上的半老女人眸光哀求,語氣懇切,「媽媽是……是做錯什麼了嗎?六年了,你一直對媽媽如此冰冷,有時候,還不如對外面的陌生人來得熱情……」
「媽。」每次都這樣,駱亦遲又不想聽了,不耐煩的說,「我說過很多次了,你什麼都沒做錯,你不要亂想,我只不過是……本性就是如此而已。」
為了表現得熱情,他甚至俯下腰來,給杜曼玲壓了壓腿邊的被子,「你不是頭疼嗎?吃點藥,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句關切里摻雜了多少虛情假意。
但杜曼玲甘之如飴的承受著。
距離驀然拉近,她忽地注意到駱亦遲左臉上的一個紅印,瞪大眼睛問:「你臉怎麼了?誰打的?」
經過了一個晚上,臉頰上的掌印其實已經沒當時那麼清晰了,除非挨近了仔細看,不然看不太出來。
「哦,你說這個。」
駱亦遲摸摸臉頰,不由自主回味起當時的滋味,唇角揚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我心甘情願挨的。」
「我問你誰打的?」
沒問你想不想挨。
駱亦遲不答反問:「媽你覺得現在誰能有資格打我?」
杜曼玲一怔,確實,就憑駱亦遲現在的地位,沒人敢惹他,誰會不知天高地厚的打他呢?
總不會是他自己打的,因為手掌印的方向完全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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