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火急火燎地趕回小院子,只見周邊一片漆黑無光,他打開門直喊道:「清河!」
屋外阿鏡的聲音也是由遠及近:「少爺——」
「……阿鏡?」
月光是憐人的,葉曉借著這影影綽綽的光影摸到了床畔,走近一瞧清河卻早就已經不在床上,他卷著一條褥子蜷縮在床畔邊,手足無措。
葉曉剛一低身湊近,清河便拽住他的半條胳膊不肯撒手,聲聲道:「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清河止不住地在發抖,就像幼鳥向母懷,但求些許依偎,他不知來人究竟是誰,無法抑制的本能早已不容許他作何分辨。
遍體鱗傷的小貓,忽然間撲進了某個人的懷裡,那幾無防備之心的模樣,叫人如何不生惻隱之心。
葉曉又覺得猝不及防,他從不知體貼,不露脆弱,他怎知如何去安撫清河,那隻想去撫背的手臂便一直懸而不決。
也許那時林子裡的清河更是怕黑……
直至屋內開始亮堂,葉曉才開始後悔自己愚笨,人愚,心笨。
「少爺?」阿鏡點上燭火叫道。
火光浮動的片刻清河才終於鬆懈下來,可他認出葉曉的一瞬,就唯恐避之不及地撒開了人,不如不見。
葉曉有些悵然若失,但見了清河蒼白如紙的臉色,還是不由分說地將人一把拎起來,攬回了床榻上。
他真輕……
「你幹什麼——」
清河清俊的臉龐旋即變得怒目切齒,不過縱使他再橫眉豎目,也還是眸如明星更流若澗水,於身於心,他都不適合生氣。
「躺好,上藥。」
葉曉的聲音不溫不火,卻是毫無商量的餘地,清河有那千百個不情不願,可惜手腳被束縛又只好無可奈何,只有嘴硬:「不用你假惺惺…嘶……」
這會阿鏡已經滅了燈籠,看見床畔邊葉曉將清河壓糯米糰似的情景,更是寬衣解帶衣不蔽體,以為是他少爺要遭人不淑,茶樓里的話本他可聽多了諸如「小姐心許窮書生,父母嫌貧獨愛富,紈絝子弟求不得,就來霸王硬上弓」的戲碼,遂忙不迭地要去跟人拼命。
阿鏡情急之下一時難以找到稱手的東西,可是身出既遂,就端起身旁早已涼掉的幾碗粥,往正要給人上藥的葉曉的頭上澆了過去……
他疾言厲色地又喊:「放開我少爺!」
葉曉登時不僅從頭涼到了腳底,那滑溜溜黏糊拉幾的觸感頃刻間充斥了全身,還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殘羹冷炙的味道,他是瞬間炸了毛。
「臭小子,本大爺殺了——」
啪嘰——噗——
阿鏡趁機又將餘下的粥悉數倒在了葉曉的頭上,澆在臉上,身上,葉曉的眼睛瞪得是發直好像睚眥欲裂,嚇得阿鏡不自覺地往後退上好幾步,甚至將一隻手摸到了飯桌上葉曉都沒動過的紅燒肉的碗碟。
「別、別過來啊,否則阿鏡只好……與它共存亡。」
倘若眼神能殺人,阿鏡早已被萬箭穿心,葉曉頂著一頭的米糊糊整個人像被栓上了千斤墜,寸步難行,空氣停滯了半晌似的,他才咬牙切齒道:「臭小子你有種——」
撂下此話葉曉便立時將自己從床畔邊拔出,大步流星地奪門而出。
上次一身屎,這回一頭粥,爺爺的這對主僕他真的是怕了。
「噗——」一直不出聲的清河儼然忍到了盡頭。
「干、幹得好阿鏡哈哈……呃——」
清河的笑聲戛然而止,身上的傷口顯然不允許他如此宣洩。
阿鏡放下手中行當,看見清河背上的傷勢時急得是又直冒淚:「我的少爺您怎麼了呀少爺……這可怎麼向夫人老爺交代啊。」
清河心中嘆息,除了阿鏡他還真沒見過有誰的眼淚水這麼不要錢的,無奈且疲軟道:「沒事的,很快就好了,你把這個弄碎了,塗……我背上吧。」
說著他便從褥子下摸出一株剛採擷不久的草藥來,遞給了阿鏡。
此處小院落稍處偏僻,疏忽打掃自然在所難免,藤木葳蕤百草榮生,除了被葉曉關掉那扇屋門,窗欞半開毫不避諱,清河便是在那時採擷下一株清涼消腫的藥草。
從他一開始醒來看見窗綠時,心中就大約有了計較,不過葉曉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只好演上幾回蹩腳的戲碼,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鏡很聽話地依清河之意照做,但他一邊擦藥一邊淚流汩汩,雖然聲音儘量在忍耐,卻似乎比任何時候哭得都凶。
他為自己而哭時即使歇斯底里,也沒有為少爺而哭時苦斷心腸。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