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珣從沒見過北方的雪,他站在廊檐下,靜靜看著雪花落在打了骨朵的臘梅樹上。秦闕進院時一眼就看到了廊檐下的亮色,頓時端王爺無奈了:「屋內有暖爐,你怎麼站在外頭受凍?」
溫珣聞言向秦闕展示了剛入手的手爐,揚起下顎語氣驕傲道:「師伯剛派人給我送來的,甚是精巧,王爺要捂一捂嗎?」
范栗作為大景的大儒,他的關門弟子其實只有五人,其中兩人還是他的親兒子。這次來范府,溫珣有幸見到了他的兩位師伯,這兩位師伯常年在外遊學,這次回家一是為了過年,二也是得到了范栗的傳訊,讓他們回來認一認人。
看到溫珣後,兩位師伯甚是歡喜,二人拿出了不少好東西來。得知溫珣到了冬日手腳冰涼後,大師伯甚至拿出了先帝御賜的手爐給他取暖。
秦闕發現了,在范府,溫珣就像個有了依仗的孩子。看到溫珣豪不遮掩的炫耀模樣,秦闕只覺得這樣的瓊琅直率地可愛。他一邊向著溫珣的方向走去,一邊笑道:「師伯給你的東西,你留著自己用就是了。方才我從前廳過來的時候,看到二師伯正在準備家宴,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也能蹭到大儒家的家宴。」
等站到溫珣身邊時,端王爺眨眨眼,小聲道:「哎呀,竟然有些緊張了。」
溫珣微微歪著頭看著秦闕,笑吟吟道:「不用緊張,相信我,他們現在比你還要緊張。」若是不出意外,兩位師伯年後就不準備出幽州了。范栗特意給他們傳訊,就是想要讓他們回來給秦闕還有自己搭把手。
秦闕顯然知道溫珣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還是要調皮一下:「不啊,他們這會兒不緊張,我過來的時候正見他們圍著范嶺團團轉。」
范嶺是誰啊?范家的小祖宗,范家第四代中的小霸王,從小在長輩的溺愛下長大的心尖寶,失去了爹娘的小可憐……
范家的這些大儒們習慣了給上躥下跳的范嶺擦屁股,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失魂落魄的范嶺,一時間范家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話說了一堆堆,銀票塞了一張張,范嶺還是雙眼無神地癱坐在大廳前的台階上。溫珣過來時,正見大師伯搖著頭嘆著氣從范嶺身邊離開。
溫珣緩步走到了范嶺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後,緩聲道:「若是你覺得先前受委屈了,不想再繼續呆在部曲大營,我現在就可以對王爺說,讓他撤了你的職。」
范嶺身體猛地一顫,失神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抬頭看著溫珣含笑的臉,吸了一口涼氣後一蹦而起:「不行,不行不行。怎麼能撤我的職呢?我做得好好的。」
溫珣好笑道:「既然不覺得委屈,那為何一副如遭雷擊的模樣?」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范嶺嘴唇扁了扁。下一刻范家的小公子仰起頭,嘴唇翕動,哭嚎聲還沒傳出,兩行清淚就滑下來了:「你是我師叔啊,你怎麼不告訴我?你還讓崔昊欺負我!你不知道那十天我是怎麼過的啊,我險些被崔昊殺了啊——」
雖然范嶺哭得很可憐,可溫珣還是認真地解釋道:「崔昊不會殺你,他若是想殺你,就算是一百個你,他也能殺得了。」
「誰家師叔這麼缺德啊——」范嶺涕淚交加,「你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對我說,偏要這麼折磨我。好歹你也受著太爺的恩惠,好歹你也是我師叔,你一點都不關照自己人就算了,你還不告訴我真相——」
「太爺他們也是,和你一丘之貉,你們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這苦命的孩子——」
別說,范嶺哭起來挺有感染力,像吟唱詩歌一樣,抑揚頓挫的,「我在你們心裡就這麼不堪嗎?告訴我真相又能如何?」
一邊哭著,范嶺還一邊悄悄觀察溫珣的臉色,結果正好和溫珣四目相對。嚎哭聲頓了一頓後,又上提了好幾個調,溫珣被吵得腦瓜子嗡嗡的。
輕嘆一聲後,溫珣緩聲道:「沒告訴你,是因為你沒問過我這個問題。若是你問我,我會如實相告。」
范嶺突然就哭不出來了,他覺得溫珣說得很有道理。轉念一想,他又委屈上了:「不是,哪個正常人會想到這一茬啊?」
溫珣根本沒接話,他淡定道:「事已至此,你嚎兩嗓子意思意思就算了,難道還想讓家裡人繼續為你擔憂嗎?或者你有什麼要求和意見,提出來我看看能否答應。」
話音落下後,范嶺抬起衣袖飛快地擦去了臉上的淚痕。他破涕為笑,緊接著從袖中掏出了一張黃麻紙:「小師叔你說的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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