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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嬋當然也明白桑瑱的意思——他偏不放手。

她垂下眼眸,打開了一壇桃花釀,琥珀色的桃花釀緩緩注入杯中。

她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酒水辛辣甘冽,滑過咽喉時帶來一陣灼燒感,仿佛要將渾身的彆扭情緒一併點燃。

「揚城桑家,需要有人繼承衣缽。」月嬋道。

桑瑱聞言,唇角雖勾起一抹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也跟著開了一壇桃花釀。喉結滾動間,酒液順著唇角滑落在青色衣領上,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

「那是桑桑的事,與我何干?」

潛台詞是——桑家桑桑當家,這種理由,對他沒用。

月嬋忍不住嘆了一聲。

桑瑱太固執了,與自己一樣固執,說服他放棄自己,就像說服自己原諒他一樣,難如登天。

在那個夢中,她曾無數次想過回頭,想過放下一切與他重新開始。

可現實真讓她回頭,她又做不到。信任這個東西,一旦被辜負,便很難給出第二次。

月嬋冷笑:「那我也偏不呢?」

偏不原諒你呢?

桑瑱舉起酒罈,仰頭猛灌了幾口,眼中沒有絲毫動搖。

「那便等。」

等到你原諒為止。

月嬋的心不自覺收緊,她盯著他:「等不到呢?」

桑瑱直直地對上她的視線,沒有絲毫閃躲,他的聲音不算很大,卻如一記重錘,砸在月嬋心頭。

「那便死。」

月嬋手一抖,杯中桃花釀悉數灑在了衣裙上,酒液順著布料暈出一片深色痕跡。

等不到,那便死,和夢中一模一樣的結局。

月嬋沒有再說話,垂著眼眸,陷入了沉思。桑瑱亦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喝酒,干喝酒。

滿桌的山珍海味,兩人竟是未動分毫。

場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石桌上,鏤空的琉璃燈泛著熒熒火光,幾隻飛蛾從暗影中飛來,義無反顧地朝火光撞去。

月嬋見狀,抬手甩了甩衣袖,飛蛾被驅逐到遠方。

桑瑱看著她的動作,目光追隨著飛蛾,落入院中不遠處一株盛放的桃花樹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胭粉色的花瓣在夜風中隨風搖曳。

他想起那年,他教她「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後來,她果真如那句詩所言,穿著嫁衣,差點嫁給了自己。

只是陰差陽錯,他親手搞砸了一切,如今想來,也不過是自食其果。

桑瑱忍住內心翻湧的情緒,緩緩開口:「你不願意回頭,我理解。當初是我不好,我不求與你再續前緣,只希望能留在你身邊,遠遠地看著你。只要你能答應,我為奴為婢也心甘情願。」

月嬋微微一愣,道歉之詞,她其實聽過很多次,但「為奴為婢」,卻是頭一回聽到。

她忍不住笑了,嘲諷道:「揚城桑家風光無限的『靈醫妙手』,不僅為了我屈尊來容城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醫師,竟還要來做我的奴婢?」

桑瑱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平靜。

六年的等待,早已將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擊得粉碎,他愛的人與別的女子不同,不會原諒便是真的不原諒,他已不敢再奢求更多。

月嬋目光如刀,問:「一輩子為奴為婢?一輩子遠遠看著?一輩子不會對我有非分之想?」

桑瑱喉結滾動了一下:「可以。」

月嬋勾起一抹冷笑:「可以發毒誓嗎?」

桑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要碎了,他紅著眼眶,壓下喉間的哽咽,勉強點頭:「可以。」

月嬋的問題愈發尖銳,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臟。

「一輩子以奴僕的身份跟在我身邊,看著我與別人結為夫妻,生兒育女,這樣也可以?」

此話一出,桑瑱那顆碎裂的心,仿佛又被巨石碾過,直接化成了一灘爛泥。

他躲閃著不去看她逼視的目光,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不情不願地開口:「也……可以。」

月嬋當然不信,眉梢微挑:「真的?」

桑瑱喉頭一甜,一股腥甜的血氣涌了上來,他嘴唇微微顫動,「可以」二字終是再也說不出口。

怎麼可能可以?

怎麼可能接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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