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
雙腿突然被人從後面緊緊抱住,他跪在地上,扯著我的衣角不肯鬆手。
許是這一動作牽動了傷口,地上立即多了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少年泣不成聲,卑微懇求:「你不在的這三日,我想通了很多。當時那種情形,我應當同你溝通的對不對?可那時你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我心亂如麻,不敢打擾,更怕影響你的心緒……」
「忘月,我真的知道錯了。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願意原諒,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
喜服裙角被他緊緊攥住,皺成一團。
這般鮮艷欲滴的紅,紅到我以為今日可以交付幸福,卻不曾想,差點交出性命。
「桑瑱,這要如何原諒?」
我可以心甘情願地為愛人赴死,但這背叛,卻比死更令人難以接受。
桑瑱整個人貼在我小腿上,渾身顫抖:「忘記它,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我諷刺一笑,笑他天真,亦笑自己可悲:「你真情實感地想過要我死,我又如何能忘?」
他聞言,如夢初醒,終於停止了哭泣。
半晌,他問:「你為何會沒事?難道那是夢?我並未給你那粒假死藥?」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他臉上竟露出了歡喜的神色:「對,一定是夢。我怎麼可能要害忘月,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少年垂眸,自言自語:「不可能的,我不可能這樣對忘月……」
這一聲聲「忘月」,在此時此刻,不知為何竟感覺格外刺耳。
黑衣羅剎已死,秦忘月這個身份理所當然便消失了。
本以為可以作回「月嬋兒」陪心上人度過餘生,如今又是空歡喜一場。
我轉身,無情地打斷了對方的自欺欺人:「假死藥我會配,你給的那粒,我亦未曾服用。」
「什麼?」桑瑱愕然抬頭,「假死藥配方早已失傳百年,你如何會配?」
「你既會?我為何不能會?」我反問。
桑家人雖個個是神醫,但斷然沒有隻有他們會的道理。
「我會是因為父親當年為救故人之子,費盡心力補齊的配方。」他仍是不信,「你怎麼可能會?」
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有自己的機緣。」
十四年前我可以憑藉假死藥逃出天牢,去了綠舟又偶然得來配方。或許,我註定與這東西有緣。
桑瑱愣在原地。
趁他失神,我狠了狠心,用力將他甩開。
「砰」,少年整個人被甩飛出去,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我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門口。
「真的不能原諒這一次嗎?」他眼神悲哀,神色狼狽,一點一點地爬來。
「黑衣羅剎已死,往後我們再也不用擔心被人追殺。你不必再昧著良心做殺手,我也無需佩戴維帽當毀容的神醫。我們可以回揚城置辦家產,也可以找一個地方隱居山林,甚至離開大俞去塞外遊山玩水……我們是自由的,我們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這樣的日子,不正是我們一直以來期盼的嗎?」
「忘月,求你原諒我,今後我會努力賺錢養家,我會把你照顧的很好,我們還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她長的像你,圓圓的臉,大大的眼,我們把所有的愛都給她,讓她在我們的庇護下健康成長,讓她去體驗我們未曾經歷過的美好童年……」
「夠了,桑瑱!」我冷冷打斷。
縱使他描述的未來再美好,一想到了秦家一百零八口冤魂,我只覺心底發寒。
:
「我——不叫忘月。」
我忘不掉過去那些歲月。
凝視著那雙往日乾淨清澈的眼眸,我一字一句,將塵封了十四年的秘密吐出。
「十四年前,我父親秦覺便是信了所謂的知己,我們秦家整整一百零八口人全部慘死。所以,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背叛與欺騙。特別是我真心以待,對方卻要置我於死地的背叛!」
「秦覺?」他猛地呆住。
秦家滅門冤案,整個大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百零八這個數字,更是深深烙印在所有子民心頭。
「你說……你父親叫秦覺?那你叫?」他錯愕地望著我。
「秦——月——嬋。」
時隔多年,我第一次主動報出了真名。
他身體一顫,頹然癱倒在地,「原來是你……」
我用力一喝,身上那件精緻華麗的喜服瞬間化為無數碎片,如「紅雨」般四散飛舞。
在這滿天的血色中,我扯下一直掛在頸間的玉觀音吊墜,丟到他面前。
他曾說,這是他從小佩戴的玉觀音墜,能逢凶化吉,護我安康。卻不曾想,有朝一日,這「凶」竟來自它的主人。
桑瑱顫抖地撿起觀音墜,呆呆地凝視著它。
我拿起架子上的外袍,毫不猶豫地轉身出門,再也不想多看一眼這個曾經深愛過的男子。
才一出門,走了不過幾步,一口鮮血就不受控制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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