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瑱自嘲一笑,語氣竟是少有的落寞。
「當時我被母親拘在府中不許出門,那次是偷偷溜出去的,眾目睽睽之下鬧上這麼一出,之後整個揚城便都知道——醫聖的兒子破相了。」
「所謂傳聞,其實一切都是真的。」
第36章 誤會解開,重歸舊好
他說得雲淡風輕, 仿佛一個局外人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卻能感同身受,接收過惡意的人,對惡意總會敏感許多。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來, 安慰道:「不是這樣的, 他們沒有權利因為外表否定你。」
「是啊,不是這樣的,但年幼的我並不明白。」
他將臉埋在我肩頭,「那日我哭著回家, 不懂從前要好的夥伴為何會突然對我避而不及,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桑瑱真的變成了一個醜八怪嗎?」
「我娘抱著我嚎啕大哭,說——瑱兒才不是什麼醜八怪,我信了她,可我很快便發現,她其實是在騙我。因為我所到之處,永遠伴隨著旁人異樣的眼光……」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很難形容,硬要比喻的話, 就好像被人剝去衣衫,丟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地審視你、憐憫你,而你連逃走的能力都沒有。忘月, 你可曾……被人同情過?」
「桑瑱,都過去了。」我拍著他的脊背, 只覺得內心也跟著難過起來。
「是啊,都過去了。」似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 停頓片刻後, 他的語氣重新變得輕快起來:「後來日子久了,我也便慢慢習慣了。再之後為了不引人注目, 我便一直佩戴帷帽。」
「那你的臉,是何時恢復的?」我問。
「四年前。這些年父親為了醫好我的臉,可謂煞費苦心,可我實在是傷得太重,尋常方法都試遍了,依舊不見起色。父親無法,無奈之下只能外出問藥。他走遍大江南北,塞外番邦,終於在古斯國尋得一味奇藥——聖蝸,這才讓我的容貌得以恢復。」
「十六歲時,我臉上的疤痕終於全部消失了,可在熟人面前佩戴帷帽的習慣卻再也改不過來。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對不對?明明容貌已經恢復,可有時我還是會覺得,自己是那個見不得光的醜八怪。」
「不是的!」
聽他這麼說,我忽然想到自己。
即使過去很多年,午夜夢回時,我也時常覺得自己是蓮壽寺中那個無依無靠、不被人喜歡的孤女。
這些天來第一次,我主動抱緊了他:「這不是你的錯,對於年幼的孩童來說,那些惡意便是天大的事。」
桑瑱深吸了一口氣,似在平復心緒:「嗯,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一併告訴你。」
我搖了搖頭:「沒有了。
「連清是我在外遊歷用的名字,取母親與父親名諱中各一字。這些年我每年都有一段時間在外雲遊,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姑娘,也是唯一一個。」
「不用解釋了。」將他推開,我佯裝鎮定:「我都明白。」
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痛苦與掙扎,其實和桑瑱是連清還是「靈醫妙手」,並無本質關係。
究其根本,是我自己不肯放過自己,是我被「黑衣羅剎」的名聲所累,不敢直面真實的自我,更不敢正視自己內心長久以來的恐懼與不安。
問題皆在我。
「呼。」他聞言,如釋重負舒了口氣:「總算哄好了。」
一隻手被抓起,少年將我的手掌放在他胸口:
「忘月,今日我講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不論外人如何評說,我只信自己的感受。我信你,信你的一切,所以也請你相信我。」
隔著厚重的冬衣,他的胸腔在有力地跳動著。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室內薰香裊裊,耳畔聲音逐漸曖昧,似在故意蠱惑一般,他道:「你知道嗎?這段日子以來,這裡面……朝思暮想的都是你。」
此話一出,我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臉也開始滾燙起來。
慌忙中想收回手,卻被對方霸道地按住,頭頂傳來愉悅的笑聲。
「笑什麼?」我惱道。
桑瑱輕哼一聲:「你害羞的樣子,同你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相比,更為可愛。」
「不想理你。」
丟下這句話,我用力將人推開,重新躺回被窩,將腦袋深深埋入錦被之中。
不多時,屋外傳來敲門聲,丫鬟們陸續送來了熱水和吃食。
屏退眾人後,桑瑱扶我下了床,在他的幫助下,我洗了臉,漱了口。
飯桌前,食物香氣撲面而來,勾起腹中陣陣飢鳴。
為了照顧我這個傷患,廚房特地準備了瘦肉粥、素菜包、綠豆糕這些清淡爽口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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