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盛吟的茫然失措,沈斂止輕笑。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說著,「如果想數字訓練或者視覺練習,我倒是還可以幫忙。」
這些天除了日常的工作籌備,盛吟閒下來的時候都沒松懶。
在客廳書房的時候都會練習快速處理數字的專力,基礎的手眼心並用重複來回練習,還纏著沈斂止跟她玩數獨,可算是用功到連對手都沒敢放水。
沈斂止現在主動說起這話,就很像被放開被拋下的人來安慰她這個每每逃遁的人。
盛吟把頭埋在蓬絨的鵝黃圍巾里。
儘量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沈斂止,確認他沒有在生氣,也沒有什麼其他不滿的情緒之後,盛吟才嗯著點了頭,「我——。」
「去吧。」沈斂止側身過去,伸手幫盛吟解下安全帶。
他清冽的氣息靠近,讓人安心得很。盛吟沒再說什麼,只回了句好,然後下車。
就快到新年了,盛家的老宅里平時的冷清,在這個時候就更顯得十分寥落。
冬日的風陣陣吹過,院裡的大樹枝椏還是禿棱,放在幾年前,那些枝椏現在就應該已經掛上了小燈籠和銅錢福結。
事實上,之前的每一年都是她爸爸安排布置得妥當溫馨的。現在冷清了些,好像也很正常。
垂下烏睫,盛吟看著地面青石磚上的裂痕,心底浮上一些空蕩蕩的涼意。
明天開春之後,等大樹抽出新葉,花重新開,就都好了。
走過長廊,站在沉色的門前,盛吟把垂落的長髮別在耳後,抬手敲了三下門。
門開,在盛吟的心跳趨於平緩的時候。
宋宛蘭坐在那,還是像盛吟上次過來見她時的樣子。
素黑衣,白胸針,神色平淡,但面容比前兩個月更清瘦了很多。
盛吟鼻尖有點酸。
宋宛蘭和她有多久沒見了,從盛吟這次回國到現在,這麼多個月,盛吟和宋宛蘭就只見了寥寥幾面。
這間茶室,除了現在冬日的寒涼,還有上回兩人之間的不愉快。
盛吟低聲叫了宋宛蘭,「媽,我前兩個星期讓李伯幫忙收拾一下家裡,沒想到現在家裡這麼忙,李伯都還沒時間。」
李伯當時接起了盛吟的電話,可能是太意外,可能是覺得盛吟難得主動提起,李伯語氣有些抖地連連跟盛吟說好。
「是我跟李伯說不用的。」宋宛蘭抬眼望向盛吟。
李伯當時跟宋宛蘭提起時,宋宛蘭淡淡地就說不用,「又沒人回來過年,你還叫李伯做這事幹什麼。」
沒人。
沒有人比盛吟更能明白宋宛蘭說出這兩個字時的沉痛,有人用高濃度的酒精、刺激濃烈的香菸、要死要活或者各種癲狂的行為,試圖以此排消她們痛苦崩潰抑或絕望疼痛的情緒。
但宋宛蘭沒有。盛吟和宋宛蘭都只是絕口不再提起,好像從來沒有失去過。
頓了頓,盛吟說著,「媽,有人,我們一起。」
盛吟知道宋宛蘭看到她只會更愴痛。此刻盛吟說出這句話,說不清自己什麼心情,她只覺察宋宛蘭情緒仿若有些微妙。
宋宛蘭是想拒絕,或者是質疑的,但是最後宋宛蘭沒有接盛吟這句話。
「最近過得怎麼樣。」
宋宛蘭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盛吟已經在跟她說著最近的事。
盛吟細細地說著最近的工作安排,偶爾發生的一些小插曲,凡此種種,只是在有沈斂止的環節里,盛吟略過了沈斂止。
但是宋宛蘭不是為了問這些事而找盛吟回來的。
兔毫青釉茶盞裡面沒有茶葉,只有白熱水冒著煙,等盛吟的話有了頓號,宋宛蘭適時地接了下去問盛吟,「除了這些,你有別的想和我說沒?」
宋宛蘭抬起眼。
她墨黑的眼睛隱在熱霧後,表情看不真切,只是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坐在對側的盛吟。
盛吟斷了截的話音沒再繼續。
她看著宋宛蘭身上素黑的高領針織衣,上面別著的白蘭花胸針,本來是有葉綠,但現在只剩下全白的花瓣。
「媽,我還想和你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說這話的時候,盛吟幾乎沒忍住地就想掉眼淚。
「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生活,重新開始生命。
天上星辰月亮一直都在,穿過幽深和昏暗,總會有春日和藤花。
她說這話,是用了多少時間,才能在宋宛蘭面前說出這話。
看著盛吟微紅的眼,宋宛蘭沉默了一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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