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憶葡抬眼瞧向屋內,月白中衣領口隨著謝照虞劇烈的咳喘滑下半寸,露出鎖骨處寸許長的燙傷,那是昨日得知她在收拾行裝欲走時,他從床上滾到地上打翻了銀絲罩,被炭火燙傷的印子。
葉憶葡既然沒走成,自然是因為知道了這事,既然知道了,卻總也狠不下心對他,畢竟,影安的話就在耳畔,
「我天賦不在學醫,可師傅也全力教過我一二,我看了那脈案,尋秧之所以不肯前來只肯贈藥,是因為謝家公子先天不足,命數隻怕難以久長。」
難以久長……阿藤更是在一旁哭著幫腔,這麼好的人,老天怎忍心呢,一個命不久矣的人又經得起幾次摔傷燙傷呢,不過多等些時日再走也是一樣的,不僅是阿藤,在場的影安與浪遏都沒有反對,她們都對這個痴情又註定命短的人生了憐憫。
葉憶葡到底是沒有狠心離開,謝照虞為了自己如此自傷倒讓她無端生出了幾分歉疚,只好索性再留幾日,待他再好上幾分罷了。
榻上的人墨發散落,紅色的傷痕更襯得玉頸肌膚勝雪,蒼白中透著玉色光澤,倒比一旁案子上的紅梅更加灼眼,
「葉小姐?"謝照虞的輕喚驚破她的愣神,她才發覺自己盯著那紅痕看得太久了,葉憶葡趕緊移開了視線,
只見謝照虞借著侍女攙扶勉強坐直,散落的烏髮被金絲髮帶草草束起,晨光透過茜紗窗欞描摹他側臉輪廓,眉目間清麗依舊,眼尾那抹病氣的薄紅倒像是工筆暈染的妝容,那淡淡的病容,反倒為他添了一抹惹人憐惜的脆弱之感,我見猶憐,見葉憶葡目光落在他領口,他緩緩抬起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扯了扯衣襟,那點紅痕便隱入陰影,仿佛從未存在過。
明明是是半帶羞怯的看向葉憶葡,卻讓人覺得一見到葉憶葡他整個人仿佛在暗夜中看見星火一般,微微抬起的眼眸,眼中閃爍著熠熠光芒,都在告訴葉憶葡,他見到她,是多麼歡喜。
「葉小姐快請坐,」他的聲音喜悅中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病中微弱之感。
「謝公子,可好些了?」葉憶葡一邊說著,一邊在座位上落定,
謝照虞輕輕掃了身旁的婢女一眼,而後繼續柔聲說道,
「方才正覺著有些氣悶,可你一踏入這屋內,我便覺得舒暢了許多。」聲音里的繾綣之意溢於言表,抬眸望向葉憶葡時,眼中滿是不言而喻的深情,
阿藤捂嘴偷偷的笑著,葉憶葡微微別過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低頭乾笑一聲,轉而打量起屋內的陳設,
「許是這屋內長久不通風的緣故,我走得急了些,倒是帶進了些冷氣。」她的目光落在架子床兩側的屏風上,「其實這些屏風擋著,反倒不利於氣息流通呢。」
謝照虞自然明白她是在有意避開自己的情意,卻也並不氣惱,一抹溫柔的笑意緩緩在唇邊漾開。他再度看向身旁的侍女,那侍女心領神會,立刻朝著門口走去,去吩咐些什麼。
「你來得正巧,我這兒正熬著一碗甜湯,一起嘗嘗吧。」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倒不顯得是病中虛弱,只覺得他將眼前人看得如珍似寶,帶著隱忍的溫柔,
帘子再次被挑起,葉憶葡隨意應了一聲,便聞到新進來的侍女手中所端飲子散發出來的馥郁清香。
侍女一邊把八寶琉璃盞並一冰裂紋青瓷蓋盞放置紫檀桌上,一邊笑著說,
「這是二公子一早醒來便吩咐小廚房熬製的木樨清酪飲,特意為葉小姐準備的,小姐不喜苦,裡面只放了少許龍井嫩芽調和,湯涼了便不好喝了,不管姑娘幾時來,必得是這剛熬好放至溫熱的適口,這都已經是熬的第五盞了。」
「你怎知我一定會來?這也太浪費了……」話一出口,葉憶葡便後悔不迭,懊惱自己怎麼這般口快。他又怎會知曉自己一定會來呢?這般左熬一碗右熬一碗的,不過是因為他滿心盼著自己能來罷了。
謝照虞聽了面上倒也顯出些無奈,旁邊的侍女倒是明白了自己的多嘴,只好趕緊看著二公子的臉色退至一旁,他語意柔和轉了話題不再繼續提起,
「改了三錢蜂蜜,添了半勺藕粉。」他說話時喉結微微滾動,領口隨著氣息起伏,鎖骨處的紅痕終究還是若隱若現,葉憶葡倒是覺得他說的話有些熟悉,卻又記不起是哪裡見過,
「葉小姐,這木樨清酪飲熬了幾次,實則因為我改了些配料,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若不嫌棄,你且嘗一嘗。」
葉憶葡目光瞥向桌上的那碗木樨清酪飲,香氣馥雅,湯色清透,幾朵晶瑩的花瓣輕浮其中,她心中有些猶豫,這如玉般的色澤,溫潤且誘人,卻也帶著讓她不安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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