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馬車終於停下,似是在等人,
安靜了許久,終於外頭有了些許聲音,帘子被掀開的一瞬,葉憶葡便直刺過去。
「世子殿下!」
儘管齊淮閃避及時卻仍叫葉憶葡劃傷了脖子。
「殿下……怎麼是你?」峰迴路轉,又驚又喜的葉憶葡朝齊淮伸出雙臂差點抱了上去,突然想起這是古代男女授受不親,又急忙推開了齊淮。
被葉憶葡莫名其妙這麼一拉扯,傷口開裂,「又是簪子……」齊淮吃痛。
「保護世子」,隨著親衛們的喝聲,整個車廂便瞬時被劈成四分五裂,葉憶葡不得不承認,比起親衛們的高強武藝,自己現在不過是三腳貓般的功夫。
齊淮急忙喊,「我沒事,不要傷她。」
葉憶葡站在車板上一陣恍然,低頭看見齊淮被自己劃傷的地方正不住向外滲血,她下意識的撕了自己的袖子按住了傷口。
即便身似浮萍,她依舊不願見傷者無醫。
一時間,齊淮不知是該斥責她恩將仇報好,還是斥責她不顧男女大防好,但他卻沒有躲開。
女子垂首在查看他的傷,齊整的髮髻卻落下一縷青絲,若有似無拂過他的鼻尖,齊淮走了神,是,山中四月白蘭的味道。
在仰視中,夜的微光照過葉憶葡臉龐,如照玉瑩白,輪廓有光,是何時起,她的眼睛開始有了淡淡的悲憫,此刻專注而慈悲望著他,如同神女低眉。
齊淮還在愣神,那邊葉憶葡不肯拖泥帶水,為他包紮完畢便立即跳下車。
葉憶葡的眼睛生的黑白分明、又大又亮十分靈動,她興致勃勃頗為好奇的打量著,這一看便是一座巨大酒樓的後院,隱約能聽見前院絲竹作響、人聲鼎沸,而這後院卻出奇的安靜,難不成要把她送進這裡當雜役?
齊淮的親衛送上來兩張身契,葉憶葡接過一瞧,便看見上面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
賣予百花樓、為倡伎幾個字赫然在列,十分刺目。
這裡原來是百花樓,她的叔伯不過簽幾個字,便可以直接把她推進火坑。
葉憶葡呆立在那裡,冷氣從腳底往上冒,瞬間冷汗淋漓,只差一步,她就萬劫不復,從小生在紅旗下長在法治社會的人,哪裡想得出封建時代具體的模樣呢。
此刻葉憶葡終於在震動中瞭然,原來是這樣的一個時代,女子的身份,是桎梏、是枷鎖、是牢籠,她隨時都受親族男子的支配,家財萬貫,也不能保護自己,萬貫家財,最多經由她,流向男子。
她在現代所習慣的一切,此時此刻,統統都被顛覆了。
看到女子呆呆立在那兒,齊淮便走到她身邊,伸手便把那兩張身契撕了,
又有意好聲好氣的指點她,「管教下人,要恩威並施,賞罰分明,今後,你得學著些馭下之術……」
葉憶葡抬起臉看向他,那漆黑的眸子在夜裡映出細碎的光,她目光灼灼的問他,「我若會了馭下之術,葉氏偏房的叔伯便沒資格賣我了是嗎?」
這個問題,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卻又習以為常,況且齊淮並沒有抓住葉家偏房的人,一切不過可以說成是奴僕造業、攀誣主人罷了。
就在此時,一個漢子左右打量著進了後院,看見一眾貴人,他點頭哈腰、面上流露出討好的神色,可手裡卻絲毫不鬆勁兒的鉗住一個女孩的胳膊拖行著。
百花樓的鴉公根本不敢現身,而漢子卻見人就問,要賣掉手裡的侄女。
多麼巧合,葉憶葡的心底沒來由得疼痛,這哪裡是巧合!
齊淮皺眉,親衛便立即要趕走漢子,卻被葉憶葡一步搶到了前面。
「你要把她賣多少?」葉憶葡平靜的問。
「聽說百花樓給的,要比賣作奴僕貴……這個數。」漢子諂媚得笑著,遮遮掩掩伸出兩根手指。
「多多少?」
「多二兩。」
葉憶葡不怒反笑,「二兩?就二兩……哈哈哈哈,世子殿下,我那張契據上,有沒有多這二兩呢?」她笑彎了腰,眼角都有了淚花。
「小姐……別嚇阿藤……」
擔心她被此事刺激得損了心智,齊淮示意親衛,這女娃他買下了,隨意多給些,快點打發了人走。
可葉憶葡卻突然正色道,「不許多給他一文錢,憑什麼他賣掉別人骨肉,反倒多賺!」
葉憶葡身形踉蹌卻因氣憤漲紅了臉頰,明明是暮春時節,她卻冷的遍體生寒。
「便都依你,阿藤快來扶著你家姑娘。」齊淮想快點帶她離開這個傷懷地。
可這時,身後的女孩卻撲通跪下,她膝行朝前,切切哀求著葉憶葡,
「好心的貴人,不值得為我動氣,但求可憐可憐我家中的弟弟,多給我叔叔些罷,讓雙兒能活得下去……」
她說她不值得……
葉憶葡轉身停了腳步,她此時也不會再感到詫異,只是女孩的眼睛不斷湧出的淚讓人心疼,怒其不爭嗎?葉憶葡不會,她明白,該怪的不是女孩,而是規訓她至此的那些東西。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