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時,雙目已然通紅。
他就著崔七的手,緩緩借力站起,目光死死盯著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卻不知自己的臉色,比那張面目全非的臉還要慘白。
他抬手再次摸向時榆的臉,與其說臉,倒不如說是個被泡發的大水球,五官已經完全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崔七眼見王爺的手就要碰上去,連忙拽住他阻止道:
「王爺,不可!時姑娘她,她……您讓她安息吧。」
聞祁忽然扭頭,一把揮開崔七的手,狠狠瞪視他一眼:「滾!」
崔七被那一掌推得後退兩步,低下頭去,不忍再看。
聞祁深吸一口氣,顫抖的指尖轉而落在時榆的右側耳廓上,似是是想翻開時榆的耳朵看一眼。
然耳廓冰凍之下僵硬無比,掰動不得,再一用力,就會碎掉。
聞祁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跟著碎掉了,恨不得跟她一起躺下,再也不想醒來。
他閉上眼睛,強忍住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片刻後,睜開眼睛,低下頭去。
崔七見狀,大驚失色,以為王爺要做什麼有失心智之事,心中又急又驚又怕,卻不敢再阻攔,只好側身背對著聞祁。
片刻後,卻聽聞祁語氣激動地說了句「沒有,沒有,不是她,不是她……」
崔七見聞祁神情似笑非笑,帶著幾分癲狂,還以為他是大受打擊,神志再次失常,不由得心焦彷徨,想要出門去喊諸葛追進來。
卻聽聞祁忽然站起來轉身問他:「小喜在哪兒?」
說這話時,他的神色竟又恢復到如常的冷靜。
崔七心中混亂至極,下意識回道:「在,在府上。」
聞祁沉聲道:「去帶她過來。」
「是。」
崔七領命,很快就帶著小喜返回冰窖中。
長豐正在向聞祁稟報:「據譚姑娘交代,時姑娘一上船就同她們針鋒相對,最後自己跳上欄杆。」
「其他人如何說?」
「屬下已問過船上其他人,她們說是時姑娘先惹怒譚姑娘,譚姑娘本欲拉人教訓時姑娘,誰知時姑娘自己跳上欄杆背對著湖面威脅譚姑娘,還說譚姑娘敢動她她就跳下去,譚姑娘放話說有本事就跳,誰知時姑娘竟真得往後倒下去了……」
聞祁沉默了。
崔七立即帶著小喜入內。
聞祁依舊站在冰床前,目光始終盯著時榆那張面目全非的臉。
小喜忍不住向冰床上匆忙瞄了一眼。
只一眼,鼻頭瞬間酸脹,她強忍著淚水,瑟縮著低頭伏地跪拜。
「奴婢參見王爺。」
聞祁望向她,幽幽問道:「你為什麼還活著?」
小喜以為聞祁在指責她沒照顧好時榆,導致時榆命喪水中,這些時日她本就因此事自責不已,聽見聞祁興師問罪,只想以死謝罪,哽咽道:「奴婢該死,是奴婢沒照顧好榆姐姐,請王爺責罰。」
聞祁面無表情道:「你當時為何沒有跟著上船?」
長豐已經向他匯報過,上船的只有時榆一個人,那日小喜原是陪著她一起的,臨上船時不知時榆對小喜說了什麼,小喜忽然離開,時榆獨自上船。
不久後船就出發了,並未等小喜。
小喜道:「本是要一起上船的,只是榆姐姐突然說想吃香栗,就讓我回去買一些,誰知等奴婢回去時船已經開了。」
聞祁忽然將絹帕扔在冰床之人的臉上,臉上神情怪異,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這不是她。」
時榆耳廓後長著一顆小指甲蓋大小的粉色胎記,因為長在耳廓背面,是以不留神很難發現,聞祁還是有次在同時榆溫存過後意外發現。
當時只覺得這胎記生得好生隱蔽,並未放在心上。
但眼前這具屍首耳廓背後卻沒有任何胎記。
聯想起她近日來的乖巧和言行舉止,聞祁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時榆根本沒有死,這具屍首是假的,她根本就沒有死心,一直暗中計劃著逃離他。
這次竟這樣欺騙他!
許是不想連累小喜死在水裡,這才臨上船前支開小喜,再故意挑釁船上貴女,上演一出被逼下水而亡的好戲。
「好,很好!」想到這裡,聞祁怒極反笑,一股腥甜再次湧上喉嚨,被他硬生生咽下,卻還是溢出一絲出來。
崔七和長豐見狀,面色駭然,齊齊驚呼:「王爺!」
聞祁抬手,示意自己沒事,神色冷下去,沉聲道:「去查,當時停留在東陵湖附近的車馬都有誰家的?」
長豐和崔七很快反應過來,時姑娘自幼生長在河邊,從小會水,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被水淹死。
王爺既然說這具屍首不是時姑娘的,那就說明時姑娘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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