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於屈弦幾人一道,陷入纏鬥之中。
似乎同往常一般,依舊遊刃有餘,可偏就是這般遊刃有餘之人,面上染了紅。
她眸中閃過幾絲難言複雜,心間一緊,末了斂下眉色,從腰間解下綴了穗子的骨笛,置於唇前,闔了眼。
笛聲起。
駿馬嘶吼,只一刻便溫順得不像話,無論馬鞭再如何狠厲地抽打在背,都不再抬起馬蹄。
藏於一片混沌之下的清揚笛聲顯現,適才紛擾因此戛然而止。
在場之人皆是愕然,停了手中動作,四處張望著尋找笛聲的出處。
呼嘯風中,只見那道天水碧色身影格外晃眼,裙角飛舞張揚,似是水波蕩漾,身影單薄,但卻屹立不動,宛若天上下凡救世,憐憫眾生的神女。
奇蹟般地,與駿馬一道,所有人一齊靜了下來。
李行韞也不例外。
他微微側目,順著眾人目光望去,墨黑眼瞳中添了一道碧色,是那道適才還與他在聞香樓不歡而散的身影。
手握長笛孤身一人迎敵而立,身後空無一人,身前是數十幽州將士,那女娘面色卻仍舊淡然。
一潭死水似乎捲起幾圈微乎其微的漣漪。
只是一眼,他便又垂眸移開視線,一縷凌亂髮絲飄散在鬢。
不願承認但不可否認的是,胸膛處的心臟比往常跳得更劇烈。
笛聲止。
「薛夫人此番孤身一人,是救夫君來了?」胡之遠哼笑一聲,話語之中滿是輕蔑和調笑,他當真瞧不上這麼個女娘,也當真不覺得單單一個女娘會掀起什麼波浪。
昭瀾抬起眼,好一會才尋見躲在將士後頭的胡之遠,她並不應聲嘲諷回擊,只抬高了聲量,對著仍處怔愣的幽州將士道:「我夫乃是朝廷命官,此次奉天子之命巡查幽州,因密令在身不便張揚身份,只暗中相告胡太守,胡太守卻仍舊佯裝不知,甚而又稱我夫為謀叛逆賊,聚幽州將士圍剿我夫,是為何意?」
胡之遠聞言一愣,下意識便脫口問出:「你夫何時....」
「令牌在此,」昭瀾舉起一道鍍金祥雲紋的令牌,上頭只刻了道深深的密字,「胡太守事到如今,便還想抵賴麼?」
軍中有認得那塊令牌的將士,當即便交頭接耳起來,瞬時質疑之聲四起。
「官官相爭,本是件尋常事,若無關他人性命便也就罷了,可胡太守如今是要拉著整個幽州百姓一道造反以誅九族麼?」
一字一句,口齒清晰,聲音清脆,擲地有聲,那女娘循循善誘,其所意圖顯而易見。
可偏誅九族三字一出,便註定女娘的目的必定能達成。
便有士兵按耐不住喊道:「還請胡太守給個說法,吾等此行當真是為誅九族大罪?」
「是啊胡太守!還請給個說法!」
.......
這些士兵平時里跟著胡之遠做事,多少也知曉些這幽州城疫病不止背後的緣故,他們一個兩個手上也都跟著拿了些好處,可他們也知若是東窗事發,怕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如今有人捅了這層窗戶紙,他們別無選擇,便只能在明面上爭個是非出來,否則便是死路一條。
「還請......」
話音剛落,那將士便中了一箭,口吐鮮血,雙眼瞪大滿是不可置信,便這般直直地從馬上跌了下來。
身子落地的沉悶聲響像一道劍刃擊碎了其餘將士心中所剩的期冀。
「這便是說法。」
胡之遠放下下令的手,悠悠開口,威脅之意再顯然不過:「有異議者,死。」
一片噤聲,再無人膽敢開口,暗夜再度陷入靜謐詭異。
胡之遠輕輕勾起唇角,望向遠處微微蹙眉的昭瀾,眼角泛起的褶皺都在叫囂著得意二字,此刻他對眼前此景再滿意不過。
忽地,一道極近且格格不入的從容應聲瞬時斬碎了他的狂妄。
「吾有異。」
「又當如何?」
冰涼的刀刃已然近在咫尺,似曾相識的壓迫感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再度襲來,胡之遠一顫,竟是打了個哆嗦,他如何不熟悉背後這道聲音?幾個時辰前他像只喪家之犬一般跪在地上求饒的記憶仍舊深刻。
是他鬆懈了,竟一時間忘了薛鼎這一席人,只全然顧著那幾個不聽話的手下和對面的女娘!如今悔恨也無用,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拉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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