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時無言。阿波羅尼婭開窗通氣,緩和劑的氣味和她袖子上乾涸凝結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著實算不上好聞。
「你不是有選擇的嗎?」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問。
「可西弗勒斯是不想在戰場上遇見伊萬斯,我——」雷古勒斯忽然卡殼了,「我其實沒得選,布萊克家需要我站出去,如果我能像貝拉那樣……」說起凶名在外的堂姐,他輕輕打了個哆嗦。
「但我還是做不到。」雷古勒斯頹然說道,「有些事,說到和做到,是不一樣的。」他忍不住望向好友,不到兩個小時以前,她輕描淡寫地抬抬手……更早的時候,她的另一隻手被活生生……更多的記憶翻湧而至,雷古勒斯忽然起身伏向床邊,無法抑制地嘔吐起來。
「好些了嗎?」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遠遠傳來,人已經第一時間彈起來躲到窗邊去了,頭上還頂著個大氣泡,「自己趁早清理掉啊,我不想知道你午餐吃了什麼。」
「我沒……我只是乾嘔!」雷古勒斯筋疲力盡地倒回枕上,一時哭笑不得。他靜默了半晌,卻又漸漸地笑出聲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笑得眼淚都迅速地打濕了床單。
「你是怎麼做到的?」雷古勒斯終於哭著問她,「別拿什麼『假死』糊弄我!哪怕是假死,你也得先有強烈的意願要他們死,否則你連魔咒都發不出來。」
阿波羅尼婭逃避般地望向窗外的風景,兩隻長尾山雀在枝頭打架——她無從說出真相,她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雷古勒斯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越界,他可以自我剖析,卻不能強迫阿波羅尼婭也這麼做,更不該妄加揣測她的內心。這是很無禮、很冒犯的行為。
「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和西弗勒斯被黑魔王叫去,一開始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你家。」他悲哀地抬起手臂,擋住通紅雙眼,「我是看到那條族譜掛毯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等我打開門,看到滿室的藏書,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其實我們私下裡也都猜測過,但親眼看到、親身經歷是不一樣的。」
「怪不得黑魔王把繆西卡的桌布和科俄斯的花瓶都扔了。你要是看見那還得了?」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西弗勒斯不會是看到我本人才確定的吧?那他肯定嚇得不輕,反正我當時是嚇死了,腦子都是亂的,完全憑本能往下演。」
「那我可不知道!」雷古勒斯忍不住也笑起來,「我一來就被打發上樓了,可管不到他頭上。」
又是一陣沉默。
「今天,我們都通過了吧?」她忽然問道。
「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黑魔王不是能以常理揣測的。」雷古勒斯情緒又低落下來,懨懨地哼了一聲,「你打算怎麼辦?我是說那兩個傲羅。」
「普威特也是純血家族,他們肯定會給我發訃告的,」阿波羅尼婭比比劃劃,預想得很美好,「我去把人挖出來就行了,安全屋我都準備好了。」
「我也一起去。」雷古勒斯肯定地說道,「布萊克和普威特是表親,何況他們的死……有我一份。」
第96章初陣(2)
1978年,英格蘭,東薩塞克斯郡,黑斯廷斯Ⅰ,海邊懸崖上的小教堂。
涌潮不知疲倦,前赴後繼地拍擊在岩壁上,散作雪白的碎沫。每有一浪粉身碎骨,腥濕的海風都格外猛烈一些,仿佛這就是它生命消散的迴響。
這座教堂里,也正有一場葬禮將要舉行。
牧師奧斯本披著法袍,束手站在祭壇邊,心裡直犯嘀咕——無他,唁客們實在是太奇形怪狀了!不,也不僅僅是客人,就連主喪的遺屬都古里古怪的。
有穿網球短裙配男式牛津雕花鞋的,還有穿閃光夾克牛仔褲的——也不嫌熱!神情悲戚的遺屬把連衣裙塞進了半身裙里,好不容易來了一位穿正裝三件套的體面老人,結果那白頭髮白鬍子長得都快拖地上了。
奧斯本覺得全英國的怪人都集中在他這個小教堂里了,一個滿臉傷疤、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一直神經兮兮地四處亂看,活像隨時都會有恐怖分子手持機槍「突突」掃射一般,他穿得倒是挺正常,黑西裝緊繃繃的,隨著他的每一個小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
儀式還未開始,奧斯本就覺得自己已經好累了,甚至懷疑這場葬禮是針對自己的惡作劇。眼看著約定好的時間還沒到,他乾脆順著祭具室旁的小門溜了出去。
掘墓人布魯諾正靠著墓地欄杆抽菸,海濱風大,這煙一半算是被風抽了。
「已經好了?」奧斯本打了個招呼,「今天可是有兩具屍體。」
「小意思!」布魯諾咬著菸捲兒,比了個牛仔敬禮的手勢,「那邊還是沒把悼詞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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