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好決定的?是他們大益自己上趕著送,孤又何需派人娶。看在父王的面上,就讓他們暫時喘息一段時日,孤可以先不繼續揮兵,但南邊已經打仗的幾個城,孤可不會停下。就看大益公主有沒有命活著跨越那幾座城,抵達我關塞了。」
言外之意,和親只換得來江岑許從大益到關塞路上這些時日的和平,等到陷入戰火的邊關,公主「死於刀劍無眼」,他便可繼續揮兵。既應了大益和親的請求,又沒耽誤他南下稱霸,豈不兩全其美?
「阿兄……英明。只是禮不可廢,不如我帶幾個人裝裝迎親使者的樣子,前去大益迎五公主回來?
不然天下人又該說我們關塞野蠻無禮了。」什雅說完,還不滿地哼了聲。
「雅雅不怕被誤傷?」什勒不信任任何人,即便是眼前這個驕縱又爛漫的妹妹,他想了想,「那孤也派幾個人跟你一起,好保護你。」
「好啊,阿兄最好了。」什雅笑著抱住什勒的胳膊,但心裡卻清楚知曉,這不過是什勒的監視,怕她會做出掙脫他掌控的事。
那就看看吧,阿兄。
你想讓五公主死於不可控的戰火,你想通過擴張來發展關塞,全然不顧士兵生死、百姓恐慌,玩弄所有渴望和平的心……
我偏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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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雖是二月中旬,氣溫些許轉暖,但對於處在北方的長安,還是冷得厲害。春花尚沒露俏,冰雪也未徹底消融,再加上這幾天大益內外皆動盪,即便是一向不受天氣影響的長安百姓,也沒了走街串坊、說笑熱鬧的興致。
好在關塞傳來了消息,將於一個月後由王女什雅帶領使者迎親。雖然北朔及北邊幾個城池戰事仍在持續,但關塞明顯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猛烈進攻,也未再對除此之外的其它地方揮兵。饒是京中百姓人人都罵關塞小國荒蠻、就知道鑽空子,但也明白好戰的關塞能做到現在這樣的退步,已是因和親一事奏了效。
只是可憐了五公主……
誰都知,若不能徹底打退關塞,讓他們再無侵略之心,那此刻的和平不過是鏡花水月,關塞依舊會發動戰事。畢竟關塞彈丸之地,少河乾旱,而南邊的大益國土廣闊,山河壯麗,怎會不令他們眼饞?
因而,當五公主天天在宮中好一番鬧騰,不是調戲大皇子手下圍宮的侍衛,就是找袁將軍干架……比起以往更加肆無忌憚、處處都鬧得雞犬不寧時,百姓也都覺得可以理解。
人生得意須盡歡。關塞苦寒,五公主命都難保,現在放縱放縱怎麼了?
反倒是這大皇子,除了還未找到他口中先帝留下的傳位遺詔,所作所為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皇帝。
諸如告訴禮部,不必操辦五公主和親事宜,嫁妝什麼的也無需準備,不然都白白送給了關塞人;又讓袁將軍帶人挨家挨戶地敲打了番朝臣,明擺著告訴對方,你不順我,就等著死;然後又以明相年紀大了,應回家頤養天年,多給年輕人機會,免了他的宰相之職,打算提拔自己的人;就連四皇子,也被他以開荒拓土為名,欲送到天高皇帝遠的荒涼地,不日就要啟程。
樁樁件件,江接做得極為暢快,但在百姓口中的名聲也愈加敗裂。當然,也有一些百姓覺得,即便沒有傳位遺詔,大皇子作為長子,才幹又算出眾,成為新帝也說得過去。
反正對於百姓的言論,江接一點不擔心。有了先前在揚州的經歷,他覺得操控人言實在太過容易,而他有的是時間,屆時舉措利民重獲民心,他又會是天下人口中的好皇帝。
但他沒想到的是,薛適那封自作主張讓江岑許和親的遺詔,居然有意外之效,起碼為他暫且穩住了關塞,換得了坐穩皇位的充足時間。
朝臣不服又怎樣?明相不願又怎樣?還不是沒有理由阻止他這個長子稱帝,也無法抗衡他手下這麼多兵馬。
這樣看來,他也沒那麼需要薛適了。
本來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一直沒對她動粗,誰料她骨頭比誰都硬,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堅決不答應替他偽造傳位遺詔。
既如此,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於是,在長安紛亂激涌的漩渦中,又多了個石子。
——宮中的書待詔原是女扮男裝,期瞞了先帝才得以入朝為官。大皇子將其揭穿後,已讓刑部把人關進了大牢,只待問斬。
誠然,這樣的事放在平時,定會引起不小的討論。但現在,不等這顆石子掀起波瀾,就已被「大皇子何時稱帝登基、五公主和親能否順利、北邊戰事如何」等消息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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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適對自己女扮男裝的事供認不諱,因此並未受太重的刑罰。
就是一直待在黑暗裡,她有些冷,也有些怕。總是不受控地想起小時候,父親把她關在漆黑的房間裡拿鞭子打她的場景。有時候是因她學武學得慢,一邊打一邊罵她蠢貨、廢物;有時候是因父親在外不順,受了氣,需打她發泄,抒心中鬱結。
但那時,娘親還在。她雖疼,卻不會怕,因為娘親會一直陪著她,把她抱在懷裡,給她唱歌。
然後,她就會很安心很安心地睡著。同樣是黑,但入眠時的暗,卻是寧靜且引人沉醉的。
只是,她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翰林院的同僚們過來看她,劉掌院抹著鬍子上沾著的眼淚,說無論她是男是女,永遠都是大家心中最好的書待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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