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先不說關塞,咱們大益內部還一團亂呢。這皇上好端端地,怎麼染了腹疾?宮中膳食向來把關嚴格,也不太可能是吃了什麼要命的東西啊。」
「哎,就是說啊……宮中御醫、民間大夫,所有醫術高超之人各個看過都說,皇上是吃壞了東西才導致腹瀉不止,最終崩逝。
今冬天冷,皇上又愛獵野味煲湯,許是什麼害人的罕見畜生天生劇毒,一時難察。」
「但不管怎麼說,對內好歹還有明相在,明相一路輔佐皇上登基,再輔佐新帝也定不成問題。無論是大皇子還是四皇子甚至哪怕五公主登基,有明相在後幫著,大益內部自不會亂。主要是對抗關塞,朝中找不出像明相一樣的人啊……」
在一片唉聲嘆氣中,明皇后身著雍容華麗的禕衣走進。
寬大的衣裳將她的身形襯得十分單薄,但她依舊姿態端正,不卑不亢地邁著腳下步伐,眸色如水,沉靜卻暗含威儀,看向聚在殿上的諸位朝臣。
明皇后作為皇上駕崩、皇位未定之際唯一擁有最高權力之人,又是明相的女兒,眾朝臣皆是恭敬萬分,忙拜禮道:「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明皇后一一掃過眾人,包括和她前後腳進來的袁敏達、明相、江接……
最後,視線停留在了江抒和薛適身上,目光才溫和了些。
「諸位平身。」
像是象徵皇室的物什,明皇后走完面上的流程,便只需站在那兒。
其餘的話明相自會說出:「皇上駕崩,關塞作亂,除去悲痛外,最要緊的是我大益急需新帝登基,主持朝政,帶領大益重歸繁盛與和平。不知諸位心中可有皇位人選?」
正當各個朝臣要開口提議時,一聲「且慢」落在大殿。
奚玄身著宦官服踏入,他聲音偏柔,卻不刺耳,反倒添了世家公子的溫潤。
「皇上生前早已擬了遺詔,奴婢奉皇上旨意,前來宣讀。」
奚玄不著痕跡地與江接對視了一眼,江接這才放心,看來薛適確實如約寫了遺詔。
明相依著與奚玄先前對過的流程,最先拜禮:「聖旨在上,如見皇上。」
眾朝臣也紛紛跟著見禮,等待遺詔的內容。
江接更是焦急,雖知依這假遺詔,皇位會傳於他,但江接擔心明相等朝臣會想辦法刁難,不臣服於他。
不過他和袁敏達早已部署好了一切,現在宮外都潛伏著他們的人。若是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在眾人熾熱交匯的目光下,奚玄徐徐展開那捲明黃,抻開後,手執兩端,莊重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五公主江岑許才情絕艷,姿儀無雙,特賜公主和親關塞王子,翹企交好,護衛和平。欽此!】
第48章 將頹
奚玄念完, 整個紫宸殿一片死寂。
薛適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急促而劇烈,像極了曾和江岑許坐著小木船從龍尾道滑下去時的次率。
相同地, 害怕也只有一瞬。那時是在高處縱越的剎那,這次是提筆寫下遺詔的頃刻。
但現在,心頭所有的重縛都已徹底卸開, 更多的是輕鬆和坦然。
薛適敢這麼賭, 最重要的原因是長久以來的接觸, 她深知江接高傲自大的性格, 覺得一切盡在掌握,都已經囚禁她了肯定不會再有什麼變故,所以沒有盯著看她擬寫遺詔的過程。
正因如此, 她才能有機會寫自己想寫的內容, 又聯合奚玄避免讓江接提前知曉。
薛適跪伏在地,眼前只有光滑的地面。她看著看著,好像以另一種旁觀的視角,見到了這段時日的經歷, 但其間埋藏的苦痛與自責,卻無法只是旁觀。
那些情緒仍在她心口, 真實而深刻地不斷浮現輪映。
她看見清彌法師周身金光, 死在與阿雅約好見面的那一天;她看見江措倒在血泊, 死在他們常去的見南山、靠窗的角落。
而她每一次都在遲來, 只能事後寫一篇檄文、刻一方碑石去銘記。
但這一回, 她被裹挾在陰謀開始的時候。
她要救下江岑許, 不再只能事後悔恨和難過。
薛適不敢想, 如果江接靠著自己偽造的傳位遺詔成功登基, 江岑許會是怎樣的結局。
他無論如何, 都不會有活路。
若江岑許不反抗,江接也會找理由將他處死,斬草除根。
若江岑許極力反抗,蕭乘風的人和游目院中的人加在一起,數量上也敵不過江接和袁敏達的人。何況袁家手握大益最多的兵權,而袁敏達又是右羽林軍的將軍,這意味著北衙禁軍也能供他差遣。哪怕江岑許和他的人武功再厲害,釜底抽薪、拼上一切,也難有戰勝的可能。縱然他們手握江接此前籌謀造反的證據,但昭景帝已死,那些證據也成了一場空。而江岑許一敗,江接更能理所應當地給他冠上謀逆之名,定罪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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