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辛萬苦來到這,是因我曾偽造身份在長臨書院求學一年,你就當我……想要故地重遊吧。至於接近薛待詔……」
阿雅頓了頓,下意識抿緊唇,江岑許卻是瞭然點頭,哦了聲:「是為清彌法師。」
阿雅一愣:「你……」
江岑許斂了斂目光,雖仍疏離,卻不似方才那般充滿逼人的敵意。
「你不用意外,薛適身邊不過我、二皇子和清彌法師,而你又曾在長臨書院求學。因此你為的,只有可能是清彌法師。」
猛然被薛適之外的人知曉了心思,阿雅有些難為情,索性紅著臉坦然道:「是,我喜歡他,不可以嗎?」
與醉酒時產生的自責與退縮不同,此刻的阿雅大膽說出了自己的喜歡,沒有絲毫猶豫。
江岑許卻是譏誚地勾了勾唇:「隨你。」
「你愛你的清彌法師,關塞百姓繼續敬愛他們的王女,與我大益公主何干?不過是重情愛輕權勢的王女最終被王子架空,最後愛與國皆不得圓滿罷了。」
「你……什麼意思……」
聞言,阿雅臉色一白,雙唇也微微發顫,心底深處一直被她罩以厚衾刻意忽視的什麼,猛地被人挑明掀開,讓她再無法視而不見。
「看來是,一定要我說明白。」江岑許掃了眼一旁靜靜聆聽的薛適,眉梢輕挑,「行,看在『師出同門』的份上。」
語調帶了分嘲諷,還有絲若隱若現的古怪,聽得薛適手心驟涼。
在本就危機四伏的處境下,未能提前告訴江岑許關於阿雅的身份,是她不對,雖然她是出於好意,覺得阿雅雖身份敏感卻無異心,便沒特地告知江岑許惹她煩思。
但眼下看來,她似乎生氣了……
這邊江岑許卻已開了口,看向阿雅道:「你是關塞王女,我是大益公主,我大益曾因關塞差點面臨滅國之恨,隔著血海深仇,我本不該說。但你畢竟無辜,所以作為江岑許,我想問,你愛清彌法師,而你的百姓亦愛你。每份愛都應負起同等的責任,你的百姓給予了對你身為王女的信任與敬仰,那你呢?
以及,你能對清彌法師負什麼責任?哪怕是他作為大益人、作為揚州百姓最基本的願望,保證關塞今後不重現歷史侵犯大益,你都做不到。
關塞不比大益對女子處處限制,王女亦可憑藉實力繼承王位。但你卻不去爭權,放任你的哥哥什勒施以殘暴無比的統治。如此,僅憑擴張暴行與踏骨飲血,換取的繁榮又能維繫多久?衰敗甚至滅亡,不過大勢所趨。」
「……」
阿雅低著頭,一時間啞口無言,但起伏的胸膛卻無聲彰顯了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心緒。
良久,她彆扭地仰起臉,但卻由衷道:「你確實很像許煙皇后。阿父經常提起和他一同長大、遠嫁大益的許皇后,說她若是有了孩子,定是像她一樣心思細膩,又伶牙俐齒。」
薛適忽地想起含元殿下、龍尾道那晚,江岑許說起許皇后與關塞王青梅竹馬,甚至因此背負叛國的污名時,落寞隱忍的樣子。
即便阿雅所言真誠,但畢竟提及許皇后,薛適擔心江岑許會難過,忙伸手拉了拉阿雅,順勢將剛才找出的課業遞給她:「那個……阿雅,我明早來查驗。」
未曾想,江岑許聽後很是平靜,只是波瀾不驚地應道:「那是自然。」
阿雅哼了聲:「我倦了,你們請回吧。」
她作勢送客,想要掩蓋此時慌措混亂的思緒,但在江岑許即將踏出房間外時,阿雅還是驀地開了口,真心實意道:「五公主的一番話……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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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門時,已是夜晚。冬日晚風稍疾,臨橋湖水微皺,低垂倒映的星空倏忽晃動,像是藏了縹緲幻夢的漩渦。
江岑許帶著薛適在一處攤前停下,點了兩人愛吃的春卷和炒飯作為晚膳,薛適忙知趣地斟好碧螺春,眨了眨眼,試探開口:「殿下是在……拉攏阿雅?」
江岑許不是多管閒事的人,與阿雅不過第一次見,以她的性情絕不會設身處地為僅是初見的人提出那些忠告。
「關塞與大益勢同水火,遲早會有再度開戰之日。既然現下什雅同你算是親近,又有清彌法師這層關係在,何不推她一把,認清自己的處境,拾起她該負的責任?
如此,即便那一天到來,有什雅在其中周旋,總比關塞大權皆落於什勒一人手中強,這樣對大益的威脅也能弱些。」
薛適微微一怔,不過轉瞬就已瞭然。
熱茶在冷風中漸漸升騰起霧氣,江岑許垂眸啜飲,隔著氤氳的視線,薛適卻覺眼前的人愈加清晰。
這才是真正的江岑許,不是麼。
即便烏雲蔽日、太陽沉寂,但日暉終究無人能阻。
「他日臥龍終得雨」,江岑許亦不該被束於荒唐公主的偽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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