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陵維哪敢有意見,連派一干人前去服侍。
「不用了,吳大人。」薛適卻是先一步出聲,止住了吳陵維的動作。
「殿下喜靜,厭生,就留我和殿下身邊的人照顧就好,其他人還要忙著服侍大皇子和二皇子,還有查出刺客背後的人,難免忙碌。」
薛適信不過外人,江岑許剛一來刺史府就遭遇刺客,瓜田李下的,萬一吳陵維和江接是一夥的,她們的一舉一動便都在監視之下。
而且,江接本不該對江岑許的事上心。
即便是做戲給外人看,既然他面上都主動提了在刺史府安頓江岑許的事,沒道理不提查刺客,更盡「兄妹情深」,反倒敲定了刺客十有八九與江接有關。
江措也道:「對,這刺客也不知是奔著誰來的,竟敢藏在吳大人精心準備的雜技班中還全身而退。刺殺皇室,其罪當誅。吳大人可要儘早查出,也好給小五和我們一個交代。」
吳陵維額上全是汗,忙顫身俯禮:「下官……下官明白。」
江接沒說話,只是看了薛適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人離開了。
江措囑咐了薛適幾句,也離開幫著去查刺客的事了。
屋裡便只剩下薛適和江岑許身邊最貼身的侍衛臨辭。
「薛待詔今日也受了驚,不如先去歇息,這裡有卑職照顧殿下就好。」
薛適看向榻上的人,即便依舊戴著面具,卻掩不住臉上蒼白的容色。往日所有的張揚與明媚,在此刻江岑許闔眼昏睡的時刻,仿若都變成了飄渺刺痛的殘影,像是一場虛假的幻夢。
心跳忽地一滯,方才江岑許將她推開受傷倒地的畫面再度襲來。
「薛待詔?」臨辭見薛適一直站著不說話,不由出聲喚道。
「嗯……好。」
薛適穩了穩心神,出了刺史府,往請願寺走去。
路上,她忽地想起自己剛來長安時的心境,只覺成天活得提心弔膽,每次生死邊緣都有江岑許隨時等著推她一把。
可如今走來,每一次生死關頭都站在她身後的,其實一直是江岑許。
甚至於不知不覺間,她們的生死也綁在了一起。
薛適不想坐以待斃。
既然江接今日出了手,她更要儘早幫著江岑許調查清楚冰心箋上的事:江接、清緣住持、長臨書院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們在計劃什麼?密咒又是何意?
而這三者,顯然請願寺對於薛適來說更熟悉,也更方便打探消息。
思忖間已經回到了請願寺,薛適一進來就在寺院的石桌前看到了清彌法師。
他沒有和寺內其他僧人一般穿著統一的僧衣,而是一身簡單的藍色布衣,此時不知伏在桌前寫些什麼。
遠遠看去,整個人氣質簡約而清潤,比起清緣住持的高深莫測,二十出頭的清彌法師倒更像是一個留宿寺內的普通書生。
「清彌法師,這是我和二皇子這幾日寫的一部分內容,您看看涉及佛骨事宜的地方哪裡需要改動?」薛適將寫的賦遞過去,想著以此切入,過會兒打探消息也不至於太刻意。
清彌法師雖有些意外這麼晚了薛適還特地跑來,但並未說什麼,他細細翻看著,視線落在某處時,眉毛忽地蹙起,似是不虞。
「『眾書生為賀佛骨事,特至請願寺談師論道,以增學識』這裡,貧僧以為不可。」
「法師但說無妨。」
薛適暗暗彎了彎唇。
這句其實是薛適故意後加的,因為她記得遲何曾跟她說,清彌法師一向不喜長臨書院的人總來寺里,如此引清彌法師對此句不滿,她也好多問問關於長臨書院的事。
清彌法師沉默了好一會兒,見薛適一臉認真虛心求教的模樣,到底還是開了口:「薛待詔來的時日短,所以有所不知,如今的揚州早已不是當初的揚州了。
城中百姓本就極度信奉佛法,讀書人不學習,農民不勞作,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求佛請願上,如果你和二皇子的這篇賦完成,屆時人人傳閱,那麼也許不僅僅是揚州,整個大益都會開始過度痴迷佛法。
如此下去,無論普通百姓還是文人,慢慢思想變得僵化,正常人反倒成了異端,那樣的景象……」
清彌法師沒再說下去,但兩人都明白。
如果天下變成此番模樣,正常的信仰寄託變成禁錮的枷鎖,所有法度將成為空談,甚至皇權都將被架空。
薛適初到揚州時,只覺城內百姓信佛氛圍濃厚,卻未想到這樣的美好與虔誠,原來已經逐漸異化,背離了最初的意義。
她由衷地朝清彌法師欽佩道:「法師比起所有人,更像為國為民的讀書人,我會謹記法師的顧慮,刪去此句,也會注意之後的行文。」
清彌法師眸光微閃,只道「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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