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閉嘴!」譚芷汀撥出憤怒的琵琶音,「你是在威脅我?就算你知道是我親手殺了薛冰,憑這個你就想逼迫於我?天真!」
盧平又道:「剛才,公主連說兩個不配,卑職承認,此刻的卑職自然是配不上公主的琵琶音,但待日後成了公主駙馬,一起共居府邸,錦瑟和鳴,總是想配了。」
「做駙馬?你真是痴人說夢。我何時說要讓你做駙馬了?」
盧平笑道:「誰做公主駙馬似乎不是由公主來定,而是由聖人與太皇太后聖決。想必公主也知道,此刻人選中只剩下卑職與孟鶴。卑職自小深受太皇太后扶照,而孟鶴是臨淄王的人,太皇太后只要一開金口,臨淄王又怎會與生母作對!」
「你這個人雖然討厭,倒是實誠,這樣的話也敢當面與我說,我比剛才少厭棄你一點了。」
「卑職能得公主青睞,實在三生有幸。剛才眾人題詩作畫,內侍們是給公主過目了吧,想必我們這群人中,公主自有格外青睞之人,只是那人出身實在低微,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放任他成為駙馬。若是公主執意選他,不妨想一想,他身後既無家族靠山,又生性耿直懦弱,成為眾矢之的,他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
譚芷汀沉默良久,繃著身子一動不動。
盧平又道:「想讓一個區區六品的御史台侍御史死實在太容易了!死對於他來說已經便宜他了!」
「威逼利誘恐嚇,甜言蜜語,盧公子你還真是個君子!」
「公主謬讚。」
「哎呀,我對你的厭惡程度達到了頂峰,你還不馬上給我滾!不然,我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你,也實在太容易了!」
盧平張開雙臂,「公主要下來打卑職嗎?我接著公主。」
譚芷汀一字一頓道:「給我滾!」
盧平躬身行禮,「那麼卑職告退了。」
盧平笑著離開,撥開樹叢,正好與韓耕耘撞上。他露出陰冷的笑,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同時,壓低聲音道:「你都聽到了也好,不准再靠近公主,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韓耕耘被盧平故意撞開,轉頭,瞧見他正用手撥弄宮娥道衣裙,嚇得宮娥一個個面上慘白,卻不敢反抗。
韓耕耘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揍他一頓,但是,若他真的這麼做,倘若公主最終嫁與他,也必會落下口實,終是對公主不利。
譚芷汀仍然坐在樹上,在半空緩緩盪開雙腳,裙擺在波光粼粼的背景中輕柔翩飛。
韓耕耘的腳步不聽使喚地向前走去,卻沒有做聲。
譚芷汀垂下頭,「烏兒,給我取櫻桃來。」
烏兒趕緊從宮娥的隊列中站了出來,接過譚芷汀手裡的琵琶,為她捧上一碗櫻桃。
烏兒走過韓耕耘身邊時,他聞到了櫻桃里有一股濃烈的酒味和甜膩的蜜糖味,原來這櫻桃是用烈酒和蜂蜜醃漬過的,再鑿冰成冰山樣子,將櫻桃放在冰上。
譚芷汀一顆顆吃著櫻桃,將小小的核吐到地上,又用櫻桃杆子彈出很遠,仿佛是在頑兒。過了一會兒,她的身形有些晃動,似乎是吃醉了,將碗放到枝幹上,重新盪腳。她又想吃櫻桃,正伸手在碗中摸索。
韓耕耘忍不住道:「你才受寒病好,這裡邊有酒,少吃些吧。」
樹枝上的背影顫了顫,然後韁著不動,連腳都停滯在了半空。
韓耕耘想起上次分別時的不快,正想告退,樹上的人卻突然朝後倒下,引來宮娥一陣驚呼。
鵝黃、水綠、珠粉一如潑墨的色彩,又如敦煌飛天的霓裳仙裙,韓耕耘上前,抱住了這團色彩。
譚芷汀落到他懷中,抬著微紅的眼睛,雙頰也憋得紅彤彤的,怔怔望著他,「公子,我有一點點想你。」
韓耕耘忍不住將她往懷裡按得更深,有話梗在吼里卻說不出口。
宮娥將他們包圍起來,嘰嘰喳喳詢問譚芷汀有沒有傷著。
韓耕耘將譚芷汀平穩放到地上,濡了濡乾燥得唇,啞著嗓子道:「殿下,卑職告退了。」
譚芷汀說:「公子,如果你不想同我說話,就不說吧,只要陪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喝些酒吧。」
韓耕耘點頭。
二人坐到曲江岸邊,對著滿江水色,默默喝了不少酒,朦朦朧朧中都醉了。
譚芷汀提議:「公子,你駝我去酒宴上,讓我瞧瞧哥哥給我挑的夫婿都是什麼樣的。」
韓耕耘笑著點頭,「好,殿下上來。」
兩人的頭撞到一塊兒,額貼著額,目對著目,一同笑著,似達成了某種愉快的約定。
韓耕耘背著譚芷汀直衝進曲江宴正席,將席上一眾青年才俊一個個看了個遍。
也不知譚芷汀從何處尋來幾支筆,看一個郎君,就在人家臉上畫個叉,一會兒說這個「太醜了」,一會兒又說那個「太沒氣質了」。
鬧了一通,二人總算是被內侍宮人圍住,兩人順勢倒在地上,面對面,牽著手,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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