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你的事了。幫也好,不幫也好,我都會送你去夏州。我也不是指望你,這世道好不容易安定了十餘年,沒有人想再回到過去的日子,柔然也斷不會是白白幫他的。民心所向,劉舜兵敗是早晚的事,只不過……」
元琅頓了頓,微微低下頭,掩住漸深的眼眸。
「我與安之相交多年,我想給他一條活路。你若貪生怕死不願意,那就當是他看走了眼。」
「再等幾日。」雲英默了會兒,「他現在病了,等他病好。」
元琅撣了撣胸前:「你只有十日。」
雲英盯著他,手一抖,竹簪在他下頜劃出一道血痕,盧湛在一旁驚出了一身冷汗。
「裴晏怎麼會有你這麼討厭的朋友,真是瞎了狗眼了。」
暗夜裡閃過幾道白光,悶雷一響,裴晏自夢中驚醒。
身側空落落地,他慌忙起身,顧不上穿衣,踏著夜色滿院尋人,繞了一圈回到書齋,見雲英正站在庭中。
「雲娘?」
他輕喚了聲,她回過頭,擰眉埋怨:「你跑哪兒去了?」
裴晏將她抱住,頭埋在她頸窩裡好一會兒才喘勻了氣。
「我以為……」
他咽了咽,又沒再說下去。
他與元琅相交近二十年,有些事他雖知道的遲了些,但元琅的脾性他很了解,就如元琅了解他一樣。
他們被關在這兒,晨昏有人送餐,夏有冰冬有炭。但他很清楚,元琅或許只是暫時還沒想好如何處置他們,也可能是沒空,畢竟那夜死了許多人,朝堂內外必有一番腥風血雨。
籠中雀,俎上肉,該來的早晚會來。
他夜夜都在想,若沒有他,她早該過上逍遙日子了。
「你以為什麼?那薛彥之說你就是想太多了才染個風寒都這麼久不好。」
雲英牽著他回房躺下,板起臉訓道:「你少想些有的沒的,早些痊癒,省得我天天伺候你。」
裴晏苦笑道:「我儘量。」
「沒有儘量,再過十天若還不好,我死給你看。」
她別過頭,將炭火撥旺了些,烤乾了眼底的潮氣才轉身鑽進被褥里抱著他。
裴晏笑著推她:「去外頭睡,別我好你又病了。」
「我是賤命,百毒不侵的,要病早病了。」
她不鬆手,反倒抱得更緊了,他忽有些不安:「今日是怎麼了?我睡的時候出什麼事了?」
「沒事。」雲英定了定神,貼著他頸窩,悶聲哼道,「就是饞了。」
裴晏捧起她的臉輕吻了下額頭,手剛探上腰身,便被她摁住了。
「你給我老實些。」她重新鑽進他懷裡,「我只是抱抱,你好好養病,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比我活得久。」
自他病了,她天天把這話掛在嘴邊,裴晏也沒多想,加之夢中驚醒頭尚有些暈,很快便又睡下了。
直到耳畔傳來的氣息漸勻,雲英才鬆開他,眼底染了一層霜。
他們在屍山血海里拜了天地,說好活一日便做一日夫妻,多一天都是賺的。
至今已賺足了兩百日,足夠了。
只可惜,她這輩子欠了太多人,怕是幾生幾世都償不盡,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在人世間重逢。
只求到那時,再沒有什麼三六九等。
她要好好與他做一世夫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決裂·上
昏時,積雪消融,一道青影穿過閶闔門。
裴晏已許久沒有走過這條路,朝服早就不知扔到何處去了,青衣灰袍與腳底頎長的孤影融為一體,
鍾祺一邊快步追趕,一邊示意沿途宮人禁衛迴避。
顯陽殿中,元琅剛換下冕服,內官匆匆來報:「鍾常侍說,裴詹事已經知曉了,盧夫人沒攔住他,這會兒正衝著顯陽殿來,可要命人攔下?」
盧湛微微側目,雲英說裴晏刀子嘴豆腐心,讓桃兒去一哭二鬧,先挺過頭幾日,過陣子再慢慢曉之以理。他初聽就覺得不成,這法子,對他或許好使,哪可能困得住裴晏?
至於她說的那些理,他記是記住了,但有沒有用也難說。
人要是存心想死,神仙也留不住。
元琅換上緋袍,吩咐內官放行。
「你們都退下。」他看了眼盧湛,「你也去殿外候著。」
少頃,裴晏跨步入內,面色蒼白,身形消瘦。單薄的青灰長袍披在身上,肩頭後背的骨節都清晰可見,如同一根枯萎的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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