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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桃兒,雙手紅腫,臉也哭腫了,他沒功夫糾正盧湛的稱呼,轉身朝鄭裕之行禮。

鄭裕之趕忙下來扶起他,陪笑說賢弟何須如此大禮。

裴秀在一旁煽風點火道:「他一介庶民,見了縣令如何不該行禮?」

鄭裕之回頭狠瞪了裴秀一眼,轉臉就堆上笑,忙把那「贓物」遞還給裴晏。

「一場誤會,委屈這位娘子,還請賢弟見諒。」

裴晏沒接話,反問道:「敢問鄭縣令,是有人報官,家中有與這一模一樣的器物失竊麼?」

鄭裕之微微蹙眉,他過去與裴晏沒少打交道,知道跟這廝不能講人情,得講法理,只好怫然謅道:「先前有過不少家賊偷東西典當的先例,牙郎見此物貴重,不像是個粗鄙下人能得的賞錢,牙郎也是未雨綢繆。再者,她一問三不知,連自家主人姓甚名誰都說不上來,頗為可疑,按律可用刑。」

「倒是盧衛率,衝上來就險些擰折了衙役的胳膊,說來不太合規矩。」

盧湛張口結舌,他剛才確實一時衝動沒顧上輕重。

「這與裴大人無關,我傷了你的人,該如何處置,你依律照判便是。」

裴秀看熱鬧不嫌事大,忙接口道:「當眾傷人,起碼得十杖,太子屬官不以身作則,在縣衙仗勢欺人,理應從重處罰。」

盧湛冷掃他一眼,立馬取劍卸甲。

鄭裕之心下暗道不妙,忙摁住盧湛:「不必,不必,一點小傷。」

一個非要脫,一個硬拉著不讓脫。

僵持間,秦攸辦完差事從後堂過來,詢問緣由後肅正說既是太子屬官,更應恪守律法,若是鄭縣令不動手,回了東宮,上稟太子,盧湛得挨雙倍的打。

鄭裕之聽聞盧騫當這侄子是親生的寶貝,加倍之上再加倍,豈能不出個好歹,只得揮手讓衙役上前行刑。

桃兒在一旁聽著,好不容易止住的淚珠子又往下掉,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差人將盧湛摁著打。

裴晏扶桃兒起來,看了看她手上的傷勢:「沒事了,我們回去。」

桃兒猶豫地看了眼旁邊一聲不吭死扛著挨打的傢伙:「可盧……」

裴晏微微搖頭示意,她只好咬唇低頭。

鄭裕之暗抹了把汗,心想著等送走這群瘟神,他要齋戒沐浴幾日去去晦氣。

誰知才剛坐下,裴秀又拱火揶揄裴晏。

「我還當你是什麼不近女色的聖人,原來是喜歡吃糠咽菜。」

「裴都尉!」

鄭裕之沒忍住低嗔了句,可裴秀才不管他。

「你連崔氏的嫁妝都給她了,可惜啊,人家轉手就要賣了換錢。」裴秀故意啊了一聲,佯裝恍然,「不對不對,她方才說是你讓她拿去賣的,不會是前幾日去嫖妓花光了錢,窮得揭不開鍋吧?沒錢你跟我說啊,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總不至於讓你要賣親娘的嫁妝過日子。」

堂前鴉雀無聲。

盧湛下意識張嘴,最後一下板子砸下來,沒憋住叫出了聲。

裴晏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緘默片刻,輕笑道:「我只有這一個女兒,母親留下的嫁妝,當然都是她的,她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這下連秦攸都忍不住抬眉望去,摸不清裴晏這是鬧哪出。

裴秀一愣:「你哪兒來這麼大的女兒?」

「你那兩個兒子都比她大,我還虛長你一歲,很奇怪嗎?」

裴晏替桃兒理著散亂的髮髻,嘴皮上下一碰,便開始說書,說他少時與一樂伎有露水姻緣,樂伎脫籍歸鄉,沒了音訊,前些日子在江州重逢才知自己有個女兒,這便帶回來認祖歸宗。

一番話繪聲繪色,將這些不上檯面的事抬出來掰得仔仔細細。

裴秀無話可說,只得斥道:「莫說這丫頭少說也有十三四,不可能是你女兒,就算是,賤籍所出的野種,豈能入我裴氏家門!」

裴晏臉色頓時森然,眸光如刀,語氣也低沉凜凜。

「我與裴玄,從來都不是一家人。你大可不必操這份心。」

「裴安之!!你簡直目無尊長!」

裴秀說著便拔刀上前,旁邊趴著挨完打的盧湛一竄就起來了。他擋在裴晏身前,一掌推開裴秀,將方才裴秀火上澆油的話扔了回去:「裴都尉在縣衙持刀傷人,按羽林軍規,該當如何處置?」

這事眼看越鬧越大,鄭裕之嚇得連忙幾頭說和,饒是嘴皮都說幹了,這才將這幾尊菩薩給送走。

人一走,他癱坐在堂前,嘴裡喃喃念叨。

「諸事不順,不順吶——」

回府已近酉時,裴晏將桃兒帶回自己房裡上好藥,讓她等著,轉身便出去了。

裴晏近來天天在家抄經,冬雪嚴寒,她送炭盆進去時被問道這炭是從何而來。她說是盧湛給的,裴晏登時眉頭緊鎖,次日便拿了這花鈿給她,只說了個價,讓她拿去城中賣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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