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心下輕嘆,他哪裡不管,江夏的衙役這幾日腿都要跑斷了,就差把山都翻過來找。
剛想安慰幾句,曹敦來報說於世忠求見。
元昊嫌惡雲英的人,於世忠特意將瑩玉安置在黃城鎮上,離郢州城頗有些距離,無法隨時探視。此番藉由去沌陽調糧,馬不停蹄地先去看了看瑩玉,這才回江夏來。
這兩日暴雨,稍有延誤也說得通,便想著來給雲英報個信。
裴晏客氣地招呼他就坐,命人斟茶,溫聲道:「雲娘染了風寒,都燒糊塗了,不便見客,於副將不如暫住兩日,待她好了再說。」
於世忠面露難色:「軍令在身,不便久留。」
裴晏亦故作為難:「那……那於副將有何要事,我可代為轉達。」
於世忠屏氣不語,裴晏立馬笑道:「不方便就算了。」他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上,「說來瑩玉的病情不知如何了,她先前用的那個方子治標不治本,於副將或可試試這個。」
於世忠連聲道謝,心下如天人交戰。他是知恩圖報之人,瑩玉也與他說過受裴晏照顧已久,本就心懷感激,裴晏如此,他更是於心不忍,猶豫片刻,試探道:「恕末將直言,裴少卿應該明白雲娘子與將軍是……」
裴晏淺笑道:「我想於副將應該也知道我為太子辦事,懷王殿下是太子生母的同胞兄弟,用朝中那些人的說法,你我,算是一脈的,再者我來江州,事事得雲娘相助。又豈會不知呢?」
於世忠身子一震,張嘴愣了會兒才咽下去,想起當初裴晏一到,殿下便已傳信讓雲英伺候他,算是鬆了口氣,拱手道,「是末將唐突了。那還請裴少卿代為轉告雲娘子,殿下已經回信,並未否認那日她所說的話,還說因益州戰事,江州或許有變,讓她停了手頭的事,待殿下年關回京時去見他。」
裴晏面色平靜,點頭應著。
「不過將軍余怒未消,或許會找雲娘子身邊人的麻煩,還請裴少卿一定告知雲娘子,讓她找個地方躲躲。」
於世忠一走,裴晏笑意驟消。
幸得這些當兵的頭腦簡單,才讓他又騙到蛛絲馬跡。
元昊昔年曾在劉舜麾下,那些傍身的戰功也都是隨劉舜征戰時攢下的,沒想到,這份忠心竟留到了現在。
聽這意思,上回雲英與元昊的矛盾是鬧到了劉舜那兒,元昊放她回來,派人盯著她,都只是在等劉舜的旨意。
若殺人擄人的是元昊派去的人,那她應該就還活著。
李規說已收回他夫人和李景戎手裡的府兵,十字街那些人不是陸三的對手。
裴晏靠在高几上,長吁一口氣。
那就應該還活著……
她欠他的這筆債,還有機會討。
第五十章 螻蟻·下
有慈悲又如何?
那地藏菩薩都尚未成佛,而她,不過是尊泥菩薩。
暮色逼人,山路泥濘,不便策馬。
於世忠疾步而行,一不留神便踩入泥淖中。
他坐在青石上刮乾淨革靴上厚厚的泥漬,後頸被墜進好幾滴露珠子,冰涼浸骨,引得一陣心驚膽寒。
今夜必須回營,不然備好的說辭便有些蒙不住人了。
於世忠仰頭看了看天,雖雲黑如墨,但雨後山林間處處掛著露,在半明半晦的月色下,燦若繁星。
這還是他第一次徹底忤逆元昊。
他本姓鄭,阿爺在安陸也算小有名望,北朝人打過來,一家子都歿了,只有浸過風月的阿娘活下來,輾轉又嫁了幾回。
北朝占了江州,阿娘也攀上了於家。老夫少妻,硬是哄得那鶴髮將軍認下他這便宜兒子,送到江夏軍鎮來。
南人當他是認賊作父的孬種,北人笑他是搖尾乞憐的賤種。
除了元昊。
元昊與廣平王府離心離德,見他被宗室子弟奚落折辱,如見昔日的自己,對他處處提攜,恩同再造。可他曾經也就是元昊眼裡那些如牲畜一般的南人,和那些被糟蹋完埋在泥坑裡的農家女一樣。
他幸運些罷了。
城門下等了好一會兒,守門的衛戍面頰潮紅、滿身酒氣地趕來,眼裡藏不住的淫邪。於世忠心下暗嘆,也不知又是哪戶的娘子遭了罪。
元昊的府門外,本該守在門邊的兩個人也不在,裡頭隱隱傳來呻吟和嬉笑聲。
於世忠走近些,房門打開,裡頭出來三兩個提撈著褲子的兵士,見了他連忙低頭揖禮。敢在元昊這兒淫樂,自然是得了應允,他不便說什麼。
於世忠問道:「將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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