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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軍規,擅自出營的確是死罪。但……按規矩,即便是死罪,也該由軍鎮自行處置。」

見盧湛未能領會,裴晏也沒再解釋,只順著他的話講,「按律,各州郡凡死刑必上呈天子定奪,然實際上,真正報呈廷尉監的死囚皆為庶民。元昊治軍不嚴,這人若是放回去,至多判個几杖便不了了之。」

他看著一旁換下的長衫上已呈褐色的血漬,眼前似又見著那如牲畜般被捏在掌中肆意搖晃的身子。

「規矩,都是人定的。」

濃雲壓了好幾天,申時已顯暮色。細雨如銀針,墜在地牢的通風口上,水花四濺,雲英只得挪了挪身子。

裴晏前兩日便放了所有人,單單留下她,卻又遲遲不提審。她像那坐蓮觀音似的盤坐在牆根,每日除了來回巡視的獄卒,見不著幾個人。

倒是難得清靜了。

「雲娘子,該用膳了。」獄卒打開門,一麻衣侍從弓著身子,低著頭,將食盒遞到門口。

杜正特意交代過,給雲英單獨關一間,每日膳食亦是由杜府侍從專門送來。

裴晏有東宮撐腰,不怕這女人,他可沒這底氣。他出身寒門,本與那趙煥之一樣不入李規這些士族的眼,全靠幾個女兒生得如花似玉,雖是要麼與人做妾,要麼是十八新娘八十郎,當那註定要守一輩子活寡的續弦婦,這才攀上了李規這條船。

但也不過是隨時可棄的馬前卒。

都說婦人最是小心眼,這尊惹不起的菩薩一日在他江夏縣衙待著,他就一日得好生供著。

「放下吧。」

雲英倚在牆邊,不想動彈,見那侍從放下食盒又杵在原地,不免轉眸掃了一眼,又道:「你拿進來些,陪我吃。」

侍從抬眼看向獄卒,得了應允方才入內。

見獄卒守在門口,雲英直起身來,眉眼一彎,輕飄飄地問道:「郎君是想進來一起麼?」

獄卒聞言一震,這才訕笑著退遠些。

侍從將食盒打開,笑著遞到雲英面前,嘴一揚,露出齒尖磨著的一小截樹皮。

「鼻樑的色該再淺些。」雲英拿起一塊白繭糖,細細嚼著,伸手將那樹皮從陸三嘴裡拽出來,食指蘸了蘸杯中茶水,在他鼻樑處揉了揉,將那易容的粉膏抹勻了些。「讓你平時好好練了。」

陸三啐了聲,「練這幹什麼?我只管殺人。 」

雲英笑著戳他額頭,「就知道殺人。」

「那姓裴的要敢再關你幾天,我這便去殺了他!管他是誰的人! 」

「你不是他那護衛的對手。」

那夜陸三去了賭坊,等他輸個精光回來才知道出了事。等了好幾日,別的人都放出來了,卻遲遲不見雲英。尉平遠死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是以往,只用擔心怎麼應付元昊便是,但這京城來的官,他可拿不準。只好照著雲英平日易容的法子,依葫蘆畫瓢隨意弄了下,在巷口敲暈了杜府的侍從喬裝進來。

陸三磨著牙,一臉不服:「不試試怎麼知道?」

雲英探身望了望獄卒的方向,壓低聲,「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你先去趟西市酒坊,毒死尉平遠的那壺酒,是原本要送去畫舫的,全因那日裴晏走得早才沒用上,被靜兒給拿錯了。」

「那日崔潛臨時說要請裴晏,我這才去西市酒坊特意買的鶴觴。酒,是我親自拿回來的。毒,要麼早就在酒里了,要麼……」

她眸光一凜,與陸三相視一眼,陸三臉色陡然一沉。

最近幾個月未進新人,若酒坊無辜,那這人恐已在他們身邊藏了許久。

「此人的目標難道是裴晏? 」他問道。

雲英搖搖頭,「那毒不出半刻便發作,一整壺送進舫內,也未必第一個喝的就是裴晏。」

「元昊出營圍獵,今日應該是要回來了,是否要讓他向裴晏施壓放了你?」

雲英冷笑一聲,「甭管是誰下的毒,尉平遠到底死在我手上,他不找我麻煩就該謝天謝地了。」

「那萬一那不長眼的傢伙想趕緊結案,定了你的罪怎麼辦?」

「總之你先去查酒的事,沒我的吩咐不准生事。」雲英不放心地囑咐道,「你放心,我猜裴晏可能想借趙煥之的死做些文章,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他最好是,否則……」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開閘門的聲響,似是有人要下來,雲英趕緊打發陸三走,忽又想起件事:「瑩玉,你可安置好了?」

陸三點點頭,三兩下收拾好食盒,弓著身子出去,正巧與盧潛擦肩而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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