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做,他願意嗎?」
陸醫生回想起不久之前,虞微年露出來的黏人、纏綿一幕。
他不動聲色往後退了退,仿佛柏寅清是極其危險的恐怖分子。待距離安全,他又問,「這就是你之前說過的方式嗎?」
「把他留在你身邊的方式。」
「你不願意分手,所以你就把他囚禁在這裡……」
措辭一直很委婉的陸醫生,說話頭一回這麼直白。
柏寅清背靠窗沿,面龐被籠罩在烏雲密布的雨夜下。
「我能怎麼辦?」冷淡聲線在此刻格外清晰,「我從沒想過和他分手,就算他在外頭有人,我也一直安慰自己,只要忍忍就過去了,他終究還是我的。我能答應他任何事,唯獨不能是分手。」
陸醫生忽的脊背一涼,是柏寅清突然抬眼看了過來。平直鋒利的黑睫下方,是暗流涌動的眼睛。
柏寅清再一次重複,「唯獨,不能是分手。」
如果不是柏寅清親口所說,陸醫生絕對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柏寅清。這才過去幾個月?柏寅清竟從那個不可攀的高嶺之花,變成這副模樣。
陸醫生嘆了口氣:「愛確實會讓人產生期待,讓人斤斤計較,也讓人面目全非……我能理解你此刻的感受,但你是否誤解了?也許支配你的情緒不是愛呢?」
「如果你很容易在親密關係中產生依賴,離不開對方、時時刻刻想和對方在一起,這不一定是因為你很愛他,而是因為你不愛自己。」陸醫生看到柏寅清臉色驟沉,他頂著壓力,硬著頭皮往下說,「因為你不愛自己,所以你把對愛的需求投射到他身上。也許是因為兒時沒有得到足夠的愛,沒有形成完整的人格,所以你始終停留在早期。你需要藉助與他人深度綁定來滿足自己,本質上並不是因為深愛對方——」
「而是通過這個行為,滿足自己的依戀需求。」
天邊雲層翻卷,海面掀起巨浪。一道雷聲響過,白光照亮柏寅清的半邊臉,形成深刻的明暗交界線。
「陸醫生,我一直很尊重您,也相信你的專業知識素養。」他緩緩站起身,高大頎長的身影背後,雨水沿著透明玻璃往下。他側過身,眼底是一片平靜,「但我還沒那麼蠢。」
不至於連愛不愛都分不出來。
窗外雨下大了,正在補覺的虞微年,也許會受到噪音干擾。這棟別墅於早些年修建而成,裝修典雅精緻,隔音效果卻比較一般。
檢查報告已經看完,並沒有出乎柏寅清意料的內容。當務之急,是陪虞微年補覺。
陸醫生卻還有許多話想說,他拿著報告單,追在柏寅清身後。二人一起穿過層層昏暗走廊,聲控燈隨之一盞盞亮起。
待最後一盞暖燈亮起時,柏寅清正要推開房間的門。忽的聽見臥室內,傳來一道熟悉的調笑聲。
「你剛剛怎麼一直偷看我?」
「我沒有……」
「是嗎?可我剛剛都注意到了,你一直在看我。醫生,你是不是喜歡我?」
虞微年很壞地頓住,在對方心跳升至頂峰時,他才故意輕笑一聲。像一隻將獵物放於爪子下玩弄的猛獸,看獵物掙扎只是單純的惡趣味。
他笑得很開心,又帶著刻意引誘般,「好巧,你也是我喜歡的類型。」
懶散上揚的聲線中透著輕鬆愉悅的調子,尾音延長、咬著字眼,嗓音輕柔且漫不經心,又帶著幾分曖昧的勾引。
柏寅清不需要進入臥室,都能想像出虞微年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
陸醫生猛地捏緊手中報告單,一抹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淌。他小心翼翼看向柏寅清,那張冷峻面龐神色不變,唯有薄唇緊抿,側顏在暖光之下顯得無比冷硬,似是在竭力忍耐什麼。
微涼夜幕下雨勢不減,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冷風,裹挾冰涼水汽落吹拂在柏寅清的臉上,勉強喚回幾分神志。
柏寅清默不作聲地鬆開手,似乎害怕打擾臥室內二人,他竟還刻意放輕腳步,離開了這裡,將二人世界還給他們。
陸醫生大驚大駭,這是什麼意思?
柏寅清如今這作態,跟發現妻子出軌卻害怕妻子與他鬧離婚,所以不敢聲張,選擇忍氣吞聲的丈夫有何區別?
「柏先生,您……」陸醫生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道,「方才虞先生只是開玩笑,您別當真……」
柏寅清語氣淡淡,似乎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早就知道,他是年年會喜歡的類型。」
「我也說過,我能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要讓我知道,又或是做得太明顯。」
他停頓片刻,幽冷的聲線在夜晚雨勢下尤其詭異,「只是你們都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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