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們計劃的那樣,下午在玫瑰堡宮有一場聯席會議,出席的有科學院、衛生部、軍方、至高法庭……大約有十幾個代表。會議全程保密,不對外公開,連書記官都沒有。秘書處發來了流程,先是由醫院做報告,接著由你陳述性別轉換為Omega的原委始末,可能會有一些關於你在荒星遭遇的問詢……」醫生的手指掠過幾片光幕,上面浮顯著密密麻麻的文字,「你知道該怎樣回答吧,元帥?」
衛瓷遲緩地抬起頭,那明明是一具人類身軀,卻仿佛老舊得臨近報廢的機器人一樣,恍惚間能聽到生鏽扭曲的齒輪嘎吱嘎吱作響。
「……我明白。」他低聲說。
那一場換腺手術像塵埃般被人抹去,不留一絲痕跡。應被帝國記載的真相是,元帥在出征荒星剿滅星際盜獵者的過程中,遭遇未可名狀的第四性別宇宙生物襲擊,在這起突發事故中被改造成了Omega。
在眾多編織的謊言中,艾妲為他選擇了最為荒誕可笑,最具羞辱意味的一條。
這一偽造的事實在經過今天的帝國高層聯席會議後,將會由官方截取部分向民眾通報,衛瓷便能夠作為一個合法Omega公開活動。
「我們都覺得還是倉促了一些。」醫生瞥了他一眼,看不出其中是憐憫還是別的,「但殿下認為,考慮到子嗣問題,新生兒必須在合法合規的環境下誕生,以帝國公民的身份順理成章地被大篩查錄入,所以你得儘快完成明面上的性別轉換。」
衛瓷沉默了一會兒,如果這是艾妲想要的,那他願意做她手中被操控的傀偶。
這話他沒有在醫生面前說出來,只是疲憊地閉了閉眼。醫生還欲說些什麼,病房內響起了代表訪客的鈴聲,大門像水一般向兩邊流去,她急忙躬身行禮,「殿下。」
「準備妥當了嗎?」艾妲踏進門內,抬手扶了扶髮髻,她的腕飾是水晶雕琢的白色荊棘環,在人造太陽生產的陽光下泛著泠泠的光。
醫生向前一步,向她低聲做著匯報,艾妲神色冷淡,微微抬起下頜,「可以了,將元帥的軍裝送過來。」
片刻後,一具小型機器人滾動著推進來一組衣櫃,櫃門拉開,裡面陳列著一整套屬於帝國高級軍官的制服,披風、軍帽、軍靴、手套與金線編織成的腰帶放置一旁,元帥被授予的勳章,則被盛放在紅色絲絨布上。
艾妲抱著臂,視線轉向病床上的元帥,「你該穿軍裝出席。」
她指的是稍後的聯席會議,科學院的博士們、各部門的官員們都身著正裝,元帥理應裝扮得莊重嚴肅。衛瓷看了一眼這一身承載他曾經榮耀的衣裝,望向艾妲的目光中帶了一絲懇求,「能不能……不佩戴勳章?」
成為Omega是元帥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一場潰敗,他的自尊碎裂得所剩無幾,麻木得似乎不會再被任何事物刺痛。但穿著元帥禮服,佩戴勳章與綬帶,向著帝國高層官員們陳述自己如何恥辱地……被標記、改造成Omega,像是又被殘忍地擊碎了一次,恐懼與抗拒從心底湧上來,驅使著他作出無力的掙扎。
然而艾妲的意志從來不可更改,她用手指拾起一塊刻著星艦的勳章,摩挲了幾下,衛瓷的身體顫了顫,仿佛是自己在她指尖被磋磨,「你不應當這麼失禮。」
艾妲將勳章輕輕一拋,落在衛瓷胸前,「動作快點,別浪費時間。」
她沒有離開的意思,環抱雙臂倚在衣櫃邊,衛瓷在她淡漠的打量中褪去上衣,重新套上漿洗得硬挺的白襯衫,一顆一顆地扣上紐扣,原本量身定製嚴絲合縫的襯衫隔了月余後上身顯得有些空蕩。他又穿上制服,披上厚重的披風,恍惚間還能窺見一絲昔日帝國元帥的風姿,只是面色蒼白如紙,眼下有深重的烏青。
換衣期間,衛瓷的手一直在微微發顫,因為艾妲毫不偏移、帶著審視的目光,他變得慌亂又笨拙,數次扣錯了扣子,腰帶也系了三次。那位少女殿下懶散地觀賞著這一出鬧劇,嘴角微微上翹。
比起強大的、威嚴的、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元帥,愚蠢的、弱勢的、一無所有惶恐脆弱的元帥更讓人心情愉悅,失去威脅性,被馴養的猛獸才有賞玩價值。
她看著衛瓷沉默地戴上手套,完成最後一道工序,等待她的檢閱。艾妲撫摸著腕上的白荊棘環,露出一個饒有興味的笑容,她緩慢地褪下自己左手那只有釘珠與刺繡裝飾的女士緞面手套,遞給元帥,「換這個。」
衛瓷有些愕然,抬眼卻對上艾妲不容置喙的神情,「戴上,別被別人發現了。」
「……」衛瓷並不理解艾妲的用意,但他在少女面前已被馴養得足夠柔順,故而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指伸進那隻女士手套中,艾妲的手相比起他的嬌小而纖細,只堪堪遮蓋住一半手背。
那隻手套觸感柔滑,微涼的緞面貼著肌膚,帶著幽微的花香。元帥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越界的親密,腺體不自主地發燙,惶惶地垂下頭,不知所措。
艾妲湊向他的後頸,「下次別再翻箱倒櫃了,這個留給你,別露出那種發春的蠢樣。」
元帥的身體猛地一僵。
「我……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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