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司直有種天生特殊的敏銳能力,往往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嗅出兇手。」李衡淡淡道。
……嗅?
被誇獎的曹照照笑容還來不及浮起,就卡在了半路——當老娘是緝毒犬嗎?
「況且,你露出的破綻不止於此。」李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王令史瞳眸瞪大,胸膛急促起伏,咬牙道:「李寺卿這是找不到兇手,生怕聖人苛責,所以索性隨便找個替罪羊了?裴大將軍,魏駙馬,您二位也是我朝重臣皇親,難道眼睜睜看著李寺卿大人仗勢誣陷忠良?」
裴大將軍尚且不言語,向來英俊溫柔純厚的魏駙馬已經忍不住了——
「李寺卿大人今日咄咄逼人,字字句句全針對我長公主府及魏某,某雖不知何時得罪與你,可也隱忍至此,只盼李大人能給個清楚明白,但王令史是京兆府的人,你連他也要拉下水,難道就不怕京兆府尹馬阿和兒大人也上告聖人嗎?」
李衡還未說話,曹照照就炸毛了——
「魏駙馬此言差矣。」她跟只迫不及待保護自家鏟屎官的貓皇般蹦了出來,高高昂起頭,亮出小利爪。「寺卿是在查案,如果此案確實與長公主府、與駙馬無涉,您更該歡喜寺卿大人在此將一切案情釐清,還您清白才是,還是您更喜歡我們大理寺私下查案,也沒給您一個申訴解釋的機會,就此定案上報聖人?」
「……不愧是李寺卿治下的大理寺,連一小小曹司直都能出言刁鑽至此。」魏駙馬一怔,臉色也不好看了。
「大理寺辦案只憑實據,不靠巧言善辨。」李衡微笑道,望向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司直,眸底不自覺掠過一抹淡淡愉悅。「曹司直也不過是實言實說罷了。」
「那還請李寺卿大人把話說清楚,下官究竟是怎麼莫名其妙成了這個兇手?」王令史冷笑,再無半點尋常恭敬。
李衡含笑的目光銳利如刀,王令史下意識一凜。
「破綻一,就在你的證詞中。」李衡道:「——你宣稱,在曹司直前往京兆府報案後半個時辰趕到案發現場,見揉餅白案後方地面有濕帛擦拭過的痕跡,透著微微刺鼻醋水味……」
裴大將軍也意會過來了,衝口而出。「不對!案發後至少過了半個時辰以上,現場地面濕帛擦拭痕跡早也幹了,便有醋水味也當消散一空,如何還嗅聞得見其中氣味?」
王令史渾身僵硬。
「裴大將軍果然精明多智。」李衡一笑。
王令史後背冷汗透衣,面上仍努力不顯。「……某承認,到場之時已查不出什麼痕跡,只好將曹司直報案時的證詞拿來一用,此舉至多只是怠惰職守,某認了,自願領罪,可其他的罪名,某不認!」
「王令史想必也早編造好了這套說法,只可惜——」李衡修眉俊目投向曹照照。
曹照照默契地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笑嘻嘻地對王令史道:「只可惜我前去京兆府報案時,並沒有提到現場在濃重烤餅香中,猶留有一絲刺鼻的醋水味。」
王令史瞳眸一縮!
「除了我和那位偽裝崔大娘的殺手,還有誰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差內知道地面曾被疑似殺人移屍,並以醋汁清洗過的痕跡?」她挑眉問道。
王令史臉色刷地慘白成一片。
裴大將軍沉聲道:「——涉案疑犯會知道。」
「是。」李衡接口。「且昨日遇害的不良人,頸項遭人由左至右扭斷,可見兇手也是善使左臂之人……不良人被發現時屍首猶溫,而偽裝崔大娘的殺手,據曹司直所查,梳髻擦粉通身打扮,至少也得半個時辰,根本沒有時間搶先殺人,所以可知兇手是兩人,一人事先裝扮,一人先殺不良人。」
「為何就不能是你等宣稱的那名偽裝崔大娘之人,在不良人不設防前,出手扭斷不良人頸項?」沉默許久的魏駙馬語氣里有些許諷刺和挑釁。
「西市往來人士複雜,被安排在西市的不良人身手都不錯。」李衡淡淡道,「若我是那名殺手,既然主人安排我在胡餅鋪子潛伏等待完成任務,就不會冒著受傷的危險先去殺了不良人,因此這件差事必定安排給另一個人。」
「那何以見得王某就是那名殺害不良人的兇手?」王令史大怒。
「那名不良人掙扎斷氣間,曾抓住了兇手的衣袖肌膚,故指甲里留有了殘存的皮肉血漬。」李衡盯著王令史。「王令史,你可願拉高兩臂衣袖,以證清白?」
王令史後退了一步,面色猙獰。「李寺卿……你這是執意誣陷王某是兇手了?縱然、縱然某手臂有傷,那也是日間操練時不小心留下的傷痕,一點也不能證明什麼!」
「所以你是不否認自己臂上有傷了?」
王令史一窒,眼底流露出了一絲困獸的驚恐抵抗。「某說過了,縱使有傷,也只是操練失手而得,某非兇手!」
「二十年前射聲翊軍校尉王韜,父籍貫鮮卑,母為趙郡李氏旁支,韜擅用右弓,有斷掌之紋……又或者,『王令史』你能攤開右掌,讓我等一觀?」李衡緩緩道,語氣清淡,卻猶如巨石落潭,激起千丈波濤!
王令史本能地將右手縮在身後,可下一瞬驚覺自己這動作何嘗不是畏罪心虛?
「啊哈!」曹照照登時恍然大悟,脫口而出。「你不是真的王韜?難道你是豹騎中被報死亡的兄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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