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蔣伯父很願意相幫,多的話不說,只按了按白瑾瑜的肩膀,道:「為你父親走得突然,政府如今亂成了一鍋粥,一個軍務部總長空缺下來,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上去。我的力量用在部里,恐怕分身乏術,但我留一個機要秘書給你,公務相關的,你都可以讓他代為出面;或是有什麼不明白想問我的,也可以告訴他,由他和我匯報。」
言簡意賅地交代完,連午飯都沒用,又匆匆坐車趕去了衙門。可見公務之繁忙。
他走了,倒是把蔣牧城留下來臨時幫忙,後者也很有幫忙的自覺,一進白公館的大門,便將黑袖章戴上了。
陳芳藻在蔣副總理跟前,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的,但對著蔣牧城,因為自己多少算是長輩,也就少了幾分膽怯。眼下見了他,直如看見了能頂事的主心骨一般,一個勁兒地抹著眼淚念叨著「這可怎麼好,往後怎麼辦」。
蔣牧城道了一句「節哀」,也說不來什麼安慰話,只詢問喪禮籌備到了什麼階段,有沒有要他協助的地方。
陳芳藻哪裡知道這些,支支吾吾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問什麼都推說得去找大小姐。最後,還是虞媽找了過來,請他幫忙核對一份殯葬用品單,再追寫兩幅輓聯。
蔣牧城做完了事,想起今天來白公館之後,唯獨沒見過白瑾瓔,問虞媽道:「二小姐呢?」
虞媽很是嘆了一口氣,「今天早上就發起高熱來了。也是我沒留心,她昨天靠著窗台吹了好一陣風,我只當她想透透氣,也不敢上去打擾。蔣少爺你知道的,這新傷舊痛的,她怎麼能不傷心呢。」
是啊,何止是傷心,她怕是悲痛欲絕了。
蔣牧城打了聲招呼,在看過了靈堂的搭建進程後,鬼使神差地,任憑自己的腳步走向二樓。他是客人,又白家現在只剩下女眷,照道理,他當然是呆在一樓為宜,可是聽說她病了,他就坐立不安,總想著去看一眼。
偏偏在二樓白瑾瓔的房間外撞上了剛出來的白瑾瑜。
她穿一身純黑的素麵旗袍,胸前已經綴上了黑紗結,手上拿著剛換下的冷毛巾。見到他時,本來就沒甚表情的臉色更冷了,還帶著兩分質疑:「你上二樓做什麼?」
蔣牧城也暗道運氣糟糕,只是自己本來也沒有抱壞的心思,故意迴避不說,反倒顯得他形跡可疑了,乾脆直白道:「瑾瓔病了,我來看看她。」
白瑾瑜橫著眉毛,一臉想不到他真敢說出來的神態,腳下卻站在門前不挪動,活像鳥類駐守著巢穴,而巢穴里正藏著她寶貝的小雛鳥。說:「她還昏睡著,讓你見了,一來不能說什麼話,二來,病人穿著寢衣滿頭大汗的樣子,也不便受人探望,是不是?」
那就是委婉地拒絕的意思。
其實,打從撞見白瑾瑜開始,蔣牧城就知道今天註定是見不到人了,只是當面再被她懟開一次,心裡多少不大痛快。可誰讓她是瑾瓔的姐姐,他暗想,舌尖抵著牙根,到底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就要走。
反倒是白瑾瑜出聲叫住了他,反常地擠出一個堪稱友好的微笑,意味深長道:「雖說還睡著,但高燒總算退了,人清醒過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你要是不嫌麻煩,多跑幾趟,總能見著她。」
放在從前,她恨不能當個王母娘娘,手指頭一畫就把他們隔開百八丈遠,現在這樣說,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正式喪禮那天,蔣伯父勢必會到場致悼詞,反倒是安心無虞的一天。但在喪禮之前,恐怕就會有不少父親的同僚朋友上門,朋友還好說,若是同僚,焉知是敵是友?自己再大的能耐,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女流之輩,免不了受人輕視。
雖說蔣伯父留下一個機要秘書,可秘書到底不姓蔣,論職級,恐怕也比不上海關的副總長更有威懾力。故而,若是蔣牧城能多多露臉,對自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這樣做,雖然是拿白瑾瓔做誘餌來談條件,但那也是無奈之下的權宜之計,想必瑾瓔不會和她計較。
白瑾瑜難得地擺出好臉送了送蔣牧城,下樓時聽見靈堂那裡遠遠地傳來嘈雜聲,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來。扭頭找來了周秘書,很客氣地問他:「我父親原先在軍務部可有多餘的人手?」
苦笑一聲,解釋道:「實在是老家那裡有一窩不成器的親戚,為防鬧事,想在家裡安排一隊衛兵,不必很多,有十個人就足夠了。周秘書,你看是從部里借調為好?還是請警察廳協助辦理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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