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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時候你就決定放棄了嗎?」

「不,還不是。」陳川搖搖頭,說:「又過了一段時間,我聽說我爸被人打了。我從省城趕回來,看到我爸被打掉了兩顆牙齒,有個眼睛的視力也不行了。我極其憤怒,要出去打回來,被我爸拉住了,說我們現在惹不起他們。

「那時候我就想,我過去二十年到底在搞什麼。唱歌,搞音樂,能保護我爸爸嗎?能讓我爸媽不那麼辛苦嗎?能讓他們得到尊嚴和尊重嗎?不能!當猴沒有前途!因為猴兒演一次就七塊錢!就算把版權賣掉也就七千塊!我這輩子能寫出幾首這樣的歌呢?我想明白了,搞音樂說到底還是做生意,既然都是做生意,我為什麼不做大的?為什麼不做賺錢更多的?」

季辭聽完沉默了很久。

「其實你不用把自己的過去否定得一文不值。」季辭說,「我反而覺得那段時間很好,誰年紀小的時候沒有瘋狂過?我那時候很羨慕你,有自己一心一意想要追求的東西。」

陳川自嘲地笑了一聲。

季辭說:「所以從你爸受傷,你就徹底放下了,開始死心塌地跟著你爸做生意,對嗎?」

「是。」陳川反覆按著牆上的開關,這個房子的電閘早就已經拉了,他只是徒勞無功地按著,發出一些啪啪的聲響。「你問這些做什麼?」

季辭搖搖頭,「我只是想知道,現在對你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

季辭又想起在建材城裡,李佳苗被徐瑤踢傷,陳川突然發飆時的情景。把徐瑤制服之後,陳川抱著李佳苗頭也不回地離開,把徐瑤和柯如意留在了原地。

也把她留在了原地。

雖然那種情境,她確實不該也沒有必要要求陳川分出一絲注意力給她,比如提醒一句讓她跟自己一起走,但她的的確確清清楚楚地看了出來,失去了夢想之後的陳川,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家人。

家人。

她算陳川的家人嗎?

陳川很隨意的、又像是賭氣似的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賺錢。」他轉身對著季辭,「我們出去吧?這裡這麼髒,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兩個人依然從窗子翻出去,季辭跳下來時,陳川習慣性地扶了她一把。陳川把窗子關好,原封不動地插上插銷,季辭把腳印子抹掉,一切恢復原狀。

季辭走在前面,陳川跟著。

這條街道是他們過去經常活動的地方,除了numb,還有幾家網吧,季辭和陳川曾經在這裡通宵打過遊戲。

季辭清楚地記得,那時候陳川唯一能夠逃避吉靈雲和陳鴻軍的監管、出去遊樂整晚的藉口,就是「季辭一個人在家害怕,需要我過去陪」。但吉靈雲不會輕易相信他們,所以季辭和陳川通常會在江山風華待一會兒,以應付吉靈雲各種意想不到的遠程檢查。等到吉靈雲和陳鴻軍都睡了,他們兩個再溜出去。

走出這條街道,拐彎就到了陳川曾經的高中,江城三中。

陳川中考比季辭差幾分,與實驗二中失之交臂,只能去到三中。那時候陳家還沒有現在的實力,不能把陳川像丁斯飛一樣硬插進實二。

那時候季辭經常跑這裡來找陳川,校門口的小吃店、文具店、飾品店、服裝店,學校操場、球場、食堂,學校後面的廢棄修理場、農機廠,處處都有季辭和陳川一同留下的足跡。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季辭有時候會停下來多看一眼,比如三中後門的那家小店,以前賣牛雜湯,兩個人特別愛吃,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家甜品店。

回憶不停地湧上心頭。如果塵封的記憶是地底流動的熔岩,那麼這一段路程所噴薄出的記憶,已經堆積起一座山峰。

這樣越走,陳川越心慌,越走越是煎熬。這分明就是一場儀式,季辭在帶著他和過去道別。

進到修理場,他終於忍不住了,叫住走在他前面的人:

「給個痛快吧,季辭。」

季辭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向陳川,說:「我倒是希望這條路一直走不完。」

陳川說:「我們在一起十八年,一個晚上怎麼走得完。」

季辭問:「你想要怎樣的痛快?」

陳川上前一步,雙手扶在季辭的雙肩上:「告訴我你的決定,不管什麼結果我都能接受。」

季辭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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