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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望去,安國那位老者所寫字跡蒼勁,筆尖輕觸宣紙,落下時如龍騰九天,氣勢磅礴。

有人道:「好好好,這手字頗有當年宇老的風範,他當年可是名滿錦城乃至天下啊。」

落筆停下,老者嘆息道,「正是老朽師父,他老人家十年前西去,我不過學得一點皮毛,獻醜了。」

老者名喚李望飛,說罷他微微朝前,隨後宮人拿起他所做之詞,自成氣候,一派豪放之意,不少人拍手稱奇。

「宇老雖出生安國,卻是在錦城長大,這手好字確實繼承了幾分神韻,豈是後輩能比。」說話之人,是錦城太清書院教書的先生,李然亦是他親傳弟子。

這話分明意指段南蕭一個黃毛小子,不自量力。說這話時,不由對上葉楚悅一記眼神,登時就閉了嘴。

彼時,殿前忽地飄來淡淡檀香,伴著細微的鈴鈴聲吹入耳中。一眾藍衣僧人迎風緩步,鶴立在高台上,慈目微垂。

為首的老僧袈裟傍身,兩鬢雖斑白,雙目有神,絕非泛泛之輩。

問過才知,他竟是小和尚的後輩,法號如心,手上留著祖輩傳下來的國師字跡,是以,他才是當今最有資格評判仿《古寺》一詩的人。

見高台上鶴髮僧人閉目轉珠,面容和善,李望飛捏揉宣紙,走上前,其餘兩國的人作完,哈腰低頭呈到台前。

正午當頭,紅木桌上的檀香燒得更旺,濃郁的香菸噴得雙目發酸,瞧不清對面之人是何神態。

眾人的心跳聲慢幾拍,迎冷風瑟瑟站立,未作催促。

半晌,老僧掐珠子的手頓住,樹皮般的眼尾微抬,眸光一開一合,末了一句。

「燒了。」

冷風呼嘯而過,扇得人臉生疼,眾人呆愣在原地。

宮人小聲試探:「大師,您還未——」

「啪!」佛珠掙脫斷開的紅繩,噼里啪啦地從台階上滾落,逼得等候的三人哆嗦連退幾步。

後覺氣不過。

饒是翼國皇帝也不會折煞他們面子,如今一個老頭卻叫他們下不得台。

李望飛是幾人中最大的,自認有臉面,踏前討個說法,卻被一道脆脆的童聲打斷,「哼師父說了,你們紙張上寫的,不堪入目!」

循聲而去,原是老僧身旁的小和尚開了口,小和尚生得唇紅齒白,登時張大一雙銅鈴大小的眼,叉腰挺立。

李望飛被這聲震得找不到調兒,他名聲響徹安國,何時被一個黃毛小兒辱過?

可在場之人都是有身份的,不知是氣還是冷,風吹得鬍子猛烈抖動。

栽了苦頭,三人目光交接,陰鬱地看向身後還在答題的段南蕭,死死地鎖定在他身上。

就不信了,這病秧子能比他們寫得好。

葉楚悅轉眸回望,段南蕭墨發披散。白色狐裘包裹一張脫俗的臉,順著修長如玉的指尖望去。

桌前的紙張浸染了幾處黑墨,賞心悅目。

可這字……真算不得好看。

宣紙翻飛,題眼下歪歪斜斜地寫著「古寺」二字,句末的最後一筆斷開半截,頗有幾分殘敗之意。

半柱香的時間,他堪堪寫了前半首,後半句遲遲不肯落筆。

一旁的翠桃開了口:「駙馬爺這字,當、當真別具一格。」

葉楚悅嘴角微抽,眨巴眨巴眼。叫他藏拙,也沒讓他藏著掖著。

罷了,隨他去吧,她扶額一笑,抬眼便撞入一雙琥珀色湖泊中。

湖泊的主人眯笑著,湖心蕩起陣陣炫目的微光,繾綣,舒展的眉眼似潑墨的山水畫。

那微翹的眼尾勾得心癢,葉楚悅耳根有些發熱,一個偏頗,手上的茶水輕撒而出,險些咳出聲。

「依我看啊……駙馬不像是個生病的,倒像個將死的。」不知是誰嘴碎毒似的,鼻腔溢出譏諷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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