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是太后一手帶大,與其甚是親厚,他實在不知,太后在面對合德這般罪行,到底是會依法嚴辦還是會包庇,因此今日來帝宮相見,他並未將證據帶在身上,以免被人私下扣留。
「母后若要看證據,明日早朝,我定奉上。」
太后看著宗親王微垂的頭顱,神色中難免有些惱怒,顯然宗親王今日匆匆來見,並不是為了上奏請求定奪,而是來「知會」她這個太后一聲,他此話的意思是,若要看證據,他會當著百官的面拿出來,由不得任何人作假。
聞此,太后不由抿了抿唇,卻還是端起了笑意。
「既然如此,明日早朝之時便正式呈上吧。」
宗親王得了太后此話,方似鬆了一口氣般,而後垂首再拜,躬身退了下去。
待宗親王離開,太后的神色當即凝重了下來,她未曾想合德居然不顧她的反對,依舊與西州裴氏有來往,還被人抓到這麼大一個把柄。
一旁的嬤嬤見此,不由低聲問道:「可要知會一聲公主?」
「知會她做什麼?」
太后的聲音已然有些惱怒,「她既做出這些事,就該知道有這一日!」
這話說出口,太后又緩了緩氣性,道:「她此前能派人動大皇子,難免不會為了此事對老三出手,今日老三進宮的消息不得外傳。」
「是。」嬤嬤得了這話,趕緊將此令吩咐下去,唯怕又被誰的眼線給盯了去。
待人走盡,太后又是長長嘆了一口,老三此番前來定是拿定了主意,明日朝堂之上必又是一番風雲攪弄。念及此,她不由抬手揉了揉額邊,就連殿內僅剩的侍夜燈都顯得分外晃眼。
日月輪轉,不過瞬息,啟明亮時便翻過了夜的深沉。
高牆紅瓦之下,一位位身著寬袍錦紋的官員自下走過,他們或三兩成群,或獨步而往,恭敬正色地走過內官戍守的大宮門,待過轉角,不再見內官身影,便有人放低了聲音。
「官僚所到底怎麼回事,今年恩科的分配至今還沒下來?」
早有人對此事好奇,聽人起了這個話頭,當即接了下來。
「聽說是官僚所去清查背景的人至今還沒回來,便一直拖著了。」
「還有這事?往年核對信息不挺快的麼?」
「唉,你這話問得……」說著,那人擺了擺手,「今年那甲榜前十多為民社出身,朝廷定然要更加謹慎一些。」
此前民社之人行事過激了些,因此朝中之人提起他們多是謹慎。
「再謹慎也不至於拖到現在吧。」
那人左右看了看,又壓低了聲音,「莫不是有人刻意的?」
這話一出,旁人連連罷手,蹙眉道:「有些事,只可意會,你怎麼還說出來了……」
說著那人罷了罷衣袖,趕緊著往前走了,走過長廊的盡頭,一轉眼,那晨光之下的金色大殿已然就在眼前。
眾臣看著那龍角飛檐的高殿,皆不由自主地理了理衣袖,而後端正而肅穆地踏上青雲道,走入那大殿之內。
如今三司行政,太后垂簾,今次又如往常一般,各司將事務上報太后過耳,但群臣還是時不時會看看那空蕩的高位,心中難免唏噓,然而敢言之人卻甚少。
在商行司主司章自鑫上奏完畢之後,一名文秀的言官三步出列,垂首對著那高位之後的珠簾一拜。
「稟太后,如今我朝雖得太祖庇佑,國泰民安,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太后憫念江山百姓,儘早定奪儲君人選。」
此諫不是言官第一次提出,幾乎每隔幾日都有言官上奏,而他們上奏之人皆為皇四子,而每每,太后皆未回應。
然而就在言官以為自己今日所奏又要無果之時,卻聽得珠簾之後,婦人柔和的聲音響起。
「不知諸位對於這儲君之選,有何看法?」
這話一出,群臣皆面面相覷,而後文史閣袁家嫡子,三步往前,垂首道:
「皇四子承繼先皇后賢德柔順的本性,當為東宮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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