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去了哀牢山,這下周家該滿意了。」
說到這,安氏忽然想到阿笙對竇榮昌此事的態度,心中一個猜想划過。
這軍衡司雖說行事獨立,但唯獨聽得天家的,阿笙與合德公主有些交情,莫不是……
她細細地端倪著阿笙,見她吃了一小口酥點,聽聞竇榮昌被派哀牢山,不見歡喜之色,亦無驚訝,倒與尋常無異。
她張了張嘴,本是有話欲出,卻還是咽了回去。
安氏知曉,無論如何,此事已定。
一個外室子嗣,不值得將自己的孫女搭進去。
不過有些話,她須得讓阿笙知曉,唯願她將來下手能知個輕重。
安氏放下了手中的杯盞,緩聲問道:「你可知為何竇知進父子如此不堪,但你外祖父卻依舊願意盡力保他們?」
阿笙聞此,脫口而出:「外祖父看重男子勝於女子。」
她這話說得篤定,但安氏卻搖了搖頭。
「當年他亦想過給你母親招一個贅婿,將家中產業交給知雪打理。」
三子當中,竇知雪的聰慧是其兄弟遠不能及的,若非因為蘇致遠,竇知雪的人生當有不同的結局。
這話阿笙顯然是第一次聽聞。
她一直以為,竇盛康願意養著竇知進那一府的廢物,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更看重兒子能為他竇氏延續血脈。
「你外祖父看重的是血脈,而不是男女。」
「他不是不知道竇知進那一府的無能,但因為他們留著竇氏的血脈,所以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安氏看著阿笙,一雙如秋水一般的雙眸帶著溫和之感。
「你當知曉竇氏祖上也曾拜相。」
阿笙點了點頭,她並未打斷安氏的話,聽著她講著只有老一輩才知曉的事。
「你外祖父的父親是央國立國以來唯一一個不及知天命之年便坐上宰相之位的重臣。」
「那時的竇氏風光無二,可謂滿門勛貴,你外祖父的好幾位叔伯都在朝中擔任要職。」
阿笙是第一次聽聞竇氏其他族人的消息,她甚少聽人提起他們。
「當年竇氏一門廣施恩德,受其恩惠的官員和世族至今都還記著從前的恩情,這才讓你外祖父如今一屆商賈之身還能在一些事上說得上話。」
安氏嘆了一口氣,「但竇氏那時的榮華卻沒有延續多久。」
「那一年,竇氏闔族歸鄉祭祖,卻在返鄉的途中遇上山匪,一門被屠戮殆盡。」
「唯有你外祖父,因學堂的課業未能隨同前去,而逃過了一劫。」
安氏的話輕飄,被聽得阿笙背脊發涼,「山匪」二字用得何其輕鬆。
那年江淮的山火和匪徒,阿笙猶記在心。
「外祖母。」
阿笙斟酌著語言,問道:「當年竇氏莫不是在替天家辦事?」
如此年輕的宰相和一門重臣,在世家當權的世道,唯有天家刻意的培養才會有這般的結果。
安氏知曉她猜到了什麼,並不隱瞞。
「是,竇氏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
安氏默了默,「但也因此惹了他人的眼。」
「當年竇氏回鄉祭祖之事被人扭曲事實報給皇帝,道竇氏滿門是攜罪證叛國潛逃。」
「皇帝當年聽信他人之言,本就對竇氏起了疑心,聽了這些,又看了偽證,便怕那些年借竇氏之手所做的事被人知曉,所以讓人半路截殺。」
此刻,夏季的熱照不暖心底的寒。
「你外祖父後來查得了真相,但卻報不得家族之仇,也曾消沉許久。」
「自那之後,他便轉而對血脈十分看重,想著恢復當年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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