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歸來,安氏早早便在正庭候著了。
遠遠便見著一個纖瘦的身影自外走來,如今已經是六月的天,阿笙還穿著長袍,足見傅榮華在信中說,阿笙還需將養這話不假。
阿笙見著安氏柔柔地笑了笑,而後低身道:「勞外祖母擔心了。」
安氏從她神色當中不見異常,看了看她身後的傅榮華,見她點了點頭,復才放心。
通州之事,阿笙不提,安氏便也未主動提,祖孫倆都仿似沒有此事一般,隨口聊了些別的。
見阿笙聊了兩句便有些犯困,安氏知她勞累,又多囑咐了幾句,便讓阿笙回院內休息了。
而後安氏下令,通州之事誰都不許再提,裴氏的一應消息也不得往浮生院送。
但阿笙返京的次日,便有訪客來。
原本門房來報時,小桃欲按照安氏的要求回絕,但阿笙彼時正好在院子裡曬太陽,聽聞是靜嚴,便道那是華清齋的先生,還是將人請了進來。
靜嚴到浮生院時,見阿笙躺在軟榻上,整個人消瘦了許多,一張小臉襯得那雙眼睛更大了。
這六月的天她還穿著長衣,聽裴氏的族醫報,阿笙此番落下了心疾,須得修養很長時間。
「靜嚴師父。」
「可感覺好些?」
「自然是好多了。」
阿笙說話間還有些懶氣。
見阿笙這番模樣,靜嚴眉目微蹙,他委實沒想到,通州之事能將阿笙折磨成這個樣子。
靜嚴重重地嘆了口氣,本是有話欲說,見她這模樣又不知從何說起。
侍女此時為靜嚴斟上了茶水,是院內新得的碧螺,阿笙都還沒來得及喝。
阿笙接過小桃遞過來的湯水,細細抿了一口,並未催促他。
他就這般看著阿笙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碗燕絲,又用清水漱了口,復讓小桃退了下去。
「靜嚴師父,你若不知如何開口,不如我來問如何?」
阿笙的語氣依舊柔和,靜嚴應承道:「你問吧。」
「裴鈺假死。」阿笙這話說得篤定,而後刻意地加了一句,「對麼?」
庭內得風卷得有些涼,阿笙說完此話便定定地看著靜嚴。
當日事發突然,阿笙又連日疲憊,抵達通州之時那滿城素縞讓她來不及思慮多的。
待她生死門中走了一回,才想起了裴鈺離京之前的話。
他道通州一行,歸期不定。他早已知曉,此行「裴鈺」必是死路一條。
再者通州事發至今,不見裴氏族兵出動,阿笙的計謀剛逼得皇帝下令衛氏收手,裴鈺便在通州被人「誤殺」。
此番種種,令阿笙不得不懷疑,裴鈺是假死,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計謀。
既是計謀便是一定要完成的,衛氏的手借不得,便只能借他人之手。
只是阿笙此前並未想到,如裴鈺這般盛名之人,敢這麼做。
阿笙仔細地看著靜嚴,見他點頭,心中提著的一口氣,終是放下,但隨之而來的卻又是五味雜陳。
「我此前還在想,通州不過一個貨物口岸,無甚值得他親自去的,恐怕是瞰衛早得到消息,景王的人出沒,他才借了這個機會。」
阿笙的聲音懶懶的。
靜嚴緩聲道:「他其實早有打算,裴氏積大難調,無論是央國、陳國,任何一國的王室都不可能容得下一個聲望高過皇帝的世族,裴氏若要延續下去,唯有分散各脈,將主家隱沒,才有長存的可能。」
裴鈺早已看清楚,裴氏延續至今,已無法與皇權攜手。
裴氏不願屈居於任一王朝之下,而皇權也容不下裴氏這般的龐然大物。
「皇帝不能容忍裴氏的昌盛,也容不得裴氏隨意出離,因此唯有家主的死才能給裴氏『分家』的理由。」
無論裴氏家主是誰,帝宮想要擊潰裴氏的心不變,後世子孫都要在皇帝的猜忌下活得謹慎,裴鈺用一人之「死」則可換來族人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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