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盛康下意識的回覆還是透露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他看到的是裴氏與天家之間的矛盾。
阿笙這話讓竇盛康臉上的笑意有些掛不住。
「裴氏如今的盛況一半來自自身的影響,一半來自太祖的恩賜。」阿笙眼眸明亮,印入老者的眼眸,「而裴氏的困境卻全都來自天家。」
「你……」
竇盛康話被阿笙打斷。
「但對於普通的世族而言,成敗卻皆在天家。」阿笙笑問,「對麼,竇家主?」
「自然,天家之恩重於山。」
竇盛康此時的神色已經不如片刻之前的輕鬆。
「但高山可托舉蒼木,亦可填埋深林。」
「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笙聲音淺淡,在略見雪色的風中卻堅定不散,「竇氏家業盤踞央國過深,竇家主可有從裴氏的教訓中習得一二?」
竇盛康聞此卻並不接她的話。
阿笙繼續道:「豪紳門閥發展到最後都不若今日的裴氏這般,狡兔尚知掘三窟以求生,竇家主怎麼會想不明白這個道理?東境諸國,以央、陳為首,陳國有褚家在前,竇氏難壓其風頭,因而大半產業仍在央國。褚家亦然。」
阿笙眼中的笑依舊淺淡,不見張狂,竇盛康知曉她並非為激自己而來。
「海上航道有西州牽頭,西州在西南大陸的影響力不遜於央國,若能將竇氏的產業擴大到西南,即便來日天恩有變,竇氏又何愁沒有退路?」
阿笙聲色定然,字字鑿鑿,「所以竇家主,我們給竇氏的實則是一條退路。」
竇盛康神色微凝,思慮片刻,問道:「你們當真與褚家談妥了?」
此女廢了這番功夫與自己談這麼多,當真只是珍惜與竇氏的合作機會?竇盛康有此疑問。
阿笙淺笑,「商人圖利,聽完我的話竇家主認為褚家可有拒絕的理由?」
竇氏亦然,褚家亦然。商貿做到他們這般地步,便有破圈的必要。
阿笙拱手一拜,淺聲道:「在西南大陸竇氏與褚家都屬同一起點,竇家主切莫失了先機啊。」
說完便不再與竇盛康多言,轉身往華清齋眾人的方向而去。
此時竇昇平自一旁走來,笑道:「剛才去見了華清齋的裴院首,聽聞華清齋出了個四門同修的女學生,可惜沒見著人。」
竇盛康神色凝然,緩聲道:「已經見著了。」
此時禮樂聲起,眾人隨席入座。十三位裴氏禮官手持裴氏禮法正典入場。
「令月吉時,始著冠帽……」
禮官順著央國禮典的規矩,唱誦大段的言辭,末了,眾人目光匯集中,一人著青山如素服,踏入堂內。
那人踏微雪而來,身如蘭姿,氣如月華,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裴鈺向禮官端正一禮,而後轉身往物華殿而去,物華殿外,其母阮氏、先太傅商博以及裴氏族伯皆立於殿前兩側。
物華殿內是央國建國至今名將、文士的功名牌,能入其殿者皆為舉世大才。
裴鈺上前,躬身一禮。
先太傅商博同為三國國士,也是華清齋前任院首,蘊育文官、將才無數,十年前榮歸故里。
裴鈺曾為其生徒,商博今日特意出山,為其加冠。
褪去冠帶,玉冠束髮,先師教誨,諄諄之言。
裴鈺垂首聆聽,無敢怠慢。
待裴鈺起身,禮正上前,將著有裴鈺其名的玉牌送入殿內,以彰顯他為傳播聖賢之道所做的貢獻。
此時又開始緩緩落下小雪,阿笙抬頭看向漫天飄散的銀白。
天地無私,皆許以素白,如裴氏所信奉的先賢之道,德之所養,非一人二人,而是千萬人,乃至一切眾生。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