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兔觀察著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所以……」
「我會進去的。」程承說。
他本質上是個悲觀主義者,一路上曾經無數次想過最後的結局,如今的場面他也預料到過。
在數千數百次的模擬中,程承最想看到的結局其實是扭曲而畸形的。
他不想獨自死去,只留伏苓一個人在世上;也不想眼睜睜看著伏苓死去,自己苟活。
如果要他選一個結局,他可能更傾向於兩個人一起死,或者兩個人一起活。
死同穴,在當下是一個多麼美妙的詞啊。
他想和伏苓死在一起,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對她傾訴愛欲,想與她緊緊十指相扣,直到烈火吞噬他的意識。
但臨到選擇的時刻,他卻退縮了。
捫心自問,他無論如何也捨不得拖著伏苓死在陰暗的地下。
她應該屬於廣袤的天空,屬於溫暖的世間。
程承緩緩抬腳。
這一瞬間扭曲旋轉的紅霧,如同他心中瘋長的情愫,瘋狂叫囂著最原始的欲望。
他深知自己情感的扭曲,卻又無法控制。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死了,伏苓會哭嗎?
心臟猛烈收縮,程承閉了閉眼,走入心臟之中。
血色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仿佛惡獸見到了垂涎的食物,異能被抽離的感覺像是在被吸走精氣。他只覺得腦內的意識都變得輕飄飄的,身體失去力氣。
他猛地跪在地上。
汗水打濕了他的額發,程承微微抬頭,對上了伏苓的眸子。
那一瞬間,他像是個犯了錯事被抓到的小孩,無措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伏苓。
他伸出手,張嘴想說什麼,手掌卻貼在了一層薄膜上。
程承微微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進來便不再允許出去了。
伏苓突然動了起來,她舉起能量槍,對準了程承的額頭。
砰砰砰。
連發三槍,槍槍被這層薄膜擋在外面。
伏苓快步走來,程承試圖喊她:「伏苓,你聽我說……」
伏苓一拳砸在薄膜上,屏障紋絲不動,她死死咬著牙,將槍口對準屏障近距離開槍,巨大的後坐力讓她整個手都在顫抖。
程承眼眶通紅,他輕聲喚道:「伏苓,你先冷靜一下。」
「我冷靜什麼,你讓我怎麼冷靜?」伏苓突然吼出聲,她狠狠砸在薄膜上,手心因為用力過猛而滲出鮮血,順著紋路滑落。她的淚水不受控地滑落,哽咽道:「你答應過我不會往前的,你答應過我的……」
她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徒勞地砸著薄膜。
程承貼在膜上,輕聲解釋:「對不起,我……必須進來。」
「哪有什麼狗屁必須?」伏苓罵出聲:「你是騙子!你早就打算好了,少跟我說什麼後來誰跟你說了什麼,自從進入肅州後,你一直不怎麼說話,其實心裡早就盤算著這件事了吧?一路上你都運籌帷幄,什麼事情都能猜得出來,怎麼反而這件事卻臨近現在才說出來?你就是早知道了,你一直在騙我,你早就準備好死在這裡了!」
她再次狠狠砸向薄膜,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程承你就是個騙子,你憑什麼,憑什麼就這麼輕飄飄地決定了自己的結局,你有想過我嗎?你有想過我會怎麼樣嗎?還是你篤定了我會苟延殘喘著,像個傻子一樣等你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你就是個混蛋!」
程承搖著頭,淚水湧出:「我沒有這麼想,伏苓……」
快到嘴邊的那句「不哭」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怕她哭,又怕她不哭。
怕若是自己離開她就再也不哭了,那麼多情緒堆在心口,該有多痛苦。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伏苓哭得撕心裂肺,徒勞地一遍又一遍地試圖為她擦乾淚水,聲音輕柔又堅定地重複:「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的……」
他知道自己會回來,但又怕這時間太漫長。
伏苓之後會怎麼樣,身邊會有人簇擁嗎,堆積在胸口的情緒有人能訴說嗎……
他擔心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甚至不知道該從何去說起。
他思來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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