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風,失去了一切風該有的特質,就像是被人掠奪意志、強行馴服過的妖獸一樣,變得狂暴而無法控制,但凡聞敘有一絲一毫使用風劍的念頭,這些暴戾的風就會反噬其身,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君師叔不讓他進來了。
元嬰無用,風靈根更是被壓製得徹底,他現在所能動用的力量,只有他手中的劍。如果他不是一個劍修,現在約莫就是個廢人了。
相較於聞敘,鄭僅反而好受許多,金銳之力本就是天下最為剛猛的進攻型力量,他雖然主修煉器,但於兵刃之道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領悟,否則方才他哪怕就是耍詐,也不可輕易唬住那用刀的愣子。
「你走我後面,我來開路。」雖說是來蹭經驗的,但事到臨頭,做師兄的怎麼能夠躲在師弟背後,這像什麼樣子。
聞敘並未逞強,沒有了風的感知力,他就像是被斷掉了無形的翅膀一樣,但同時他也意識到,風並非是全知全能的,除了風,他也還有修士都擁有的六感,沒必要過於依賴風帶給他的便利。
「你們身上,有藥鼎的氣息,難道是百草閣的漏網之魚?」
這聲音竟很輕柔低沉,完全沒有任何陰詭之感,可偏偏卻令人脊樑發寒,兩人同時後退,卻見面前一團黑煙涌了過來。
「不是木靈根,那就不是百草閣的人,趁我今日心情不錯,快出去吧。」
……居然要放過他們?
聞敘在丹香城有過這種經驗,剛要虛與委蛇一番,便聽到鄭師兄搶先開口:「前輩好心,我卻是來復仇的,人未見到,我是不會出去的。」
「哦,你向誰復仇?」
「百草閣外門弟子朱敞,乃我生身父親,卻欺我幼年無力,將我賣與他人作修煉資源,如今我好不容易修行有成回來,卻見百草閣一片焦土,前輩可知道朱敞何在?」
黑菸捲了卷,似乎是在判斷這些話的真實性,但鄭僅這話說得毫無水分,哪怕是這世上最厲害的讀心術,也不可能說他撒謊。
「原來如此,既是父子反目,確實該在死前有個了斷。」
黑煙霧散,兩人的視野得以恢復,聞敘並不詫異於鄭師兄的自白,畢竟誰沒有一段稍微扭曲黑暗的過去,而過去早就過去了,否則師兄不可能順利進階元嬰。
「你看,那是什麼!」
聞敘順著師兄的指向看去,卻見高高的祭台之上,捆滿了面目扭曲的人,他們多數都穿著百草閣的服飾,而在祭台之下的供奉台上,也累滿了層層疊疊的人,他們多數面色麻木、有些已經生了死相,共同的特徵,便是他們的手腕都是割破的,殷紅的鮮血順著祭台流到了祭台之下,這是一場——
聞敘從未見過的生祭。
而在供奉台的前面,他看到了君師叔,倒不是認得,而是這麼強悍的馭風之力,這世間只有一人,聞敘絕無可能認錯。
「這裡,簡直……要變成修羅地獄了。」
饒是鄭僅這般見多識廣,也未見過如此恐怖直白的扭曲,他甚至一時之間分不清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只是覺得……可悲。
太悲傷了,四處都是黏膩的血腥味,卻說不上陰暗噁心,他抬頭望向高高的祭台之上,最頂上插著的那個人,應當就是百草閣的閣主富京木。
鄭僅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再看向面無波瀾的聞敘,一時之間他竟覺得師弟是猜到了裡面不好看,所以才會阻止卞師弟和陳師弟進來,畢竟……卞師弟實在赤子之心,約莫是看不得如此人間慘境的。
「他們,都是自願獻祭的。」
邪修低低的聲音再度傳來,鄭僅扭頭,就看到黑菸捲著一團人形過來,隨後這人形被粗暴地丟在地上:「只這一個叫朱敞的,你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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