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立春看他表情,便知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顏知並沒有回鄉重新開始,好好生活的打算。
當初顏母病重,顏知都能把事情往「報應」上想,可見他內心中有多麼煎熬。那些人命壓在他心上,若無人開導,他最終只會在內疚中引咎自戕。
「季大人,此事與你本無干係,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暴露了心事的顏知惱羞成怒。
季立春道:「顏大人……您相信來世嗎?」
「……我……我不知道。」顏知如實道,占據他腦子的事實在太多了,他確實從未想過這種虛無縹緲的問題。
「我不信。」季立春道,「若真有來世,萬事都可以寄託於來世,我又為何要一心撲在岐黃之術呢?」
「人活一世,所以性命才可貴,躺在我面前的每一個病人,若不能活下去,總會留下沒做完的事和許多遺憾。」
「我便是抱著這樣的信念,成為一個醫者的。顏大人問我為什麼要苦苦相逼,這就是我的理由。」
顏知微微動容,恍惚間才發覺站在他眼前的人和陸大人是那樣的相似,他們都一心追尋著自己的「道」。
顏知仍舊不想旁人來干涉他的事,可聽完這番話後,還是主動接過了對方手中的方子。
「我會按時服藥的。」
哪怕為了這位醫者的心血,顏知也再沒有拒絕的理由。可即便如此,他也僅能做出這樣的保證。
「季大人,請回吧。」
***
府里要帶走的東西大多早已經收好了,但為了這張調整過的方子,顏知又上了一趟藥鋪,回來的時候,時間已臨近傍晚,於是不得不延遲一日出發。
第二日一早,顏知拿著一小碟的漿果,在天井旁的雕欄上輕輕敲了敲。
「篤篤」兩聲,那隻白鳥便在屋檐上探了頭下來。顏知抬頭看見它,便將手裡的小碟子放在了雕欄上。
白鳥從屋檐飛了下來,停在小碟子旁收起翅膀,銜起一顆漿果,伸長了脖子往肚子裡咽。
顏知環著雙臂靠在一旁看它。
府邸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許久無人清掃,茶几,書案,花瓶,古玩,甚至盆景上都積了一層灰。
他的行囊就放在不遠處的窗欄上,除了路上的藥便只裝了些細軟和換洗的衣衫。行囊旁,放著一個皂色布帛包裹著的四方盒子。
而白鳥沒察覺這地方和從前不一樣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顆顆的吞食著果子。
快吃完的時候,白鳥一時失手,尖喙中滑落一顆小漿果,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
顏知彎腰拾起那顆漿果,見上面沾了幾粒灰,渾不在意地在雪白昂貴的衣袖上擦了擦,然後重新放回到那小碟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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