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他可以殺人,其他人有能力自然也可以殺他,因而並不覺得顏知刺君就是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
顏知只是想殺他而已,又不是什麼新鮮事。
在他將短劍送給顏知之後沒多久,顏知就曾經試圖從背後殺掉他。趙珩那時都不覺意外,今日就更加覺得平常。
「顏知一直想要擺脫朕,可除非殺了朕,他又沒有其他辦法,他有什麼錯?再說,他在世間唯一的牽掛便是母親,顏林氏病重垂危,朕怕他知曉,便自行做主將他母親安置在宮中……想來,是朕逼他太甚了。」
趙珩維護的話說得稀疏平常,季立春聽完卻愣怔了好一會兒。
不是,那到底是誰要毀人神智?剛才是他聽錯了嗎?
季立春看向一旁的張禮,似乎在求第二個正常人的認同,張禮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宛如不存在。
他只得硬著頭皮,自行細問下去:「陛下為何要那種方子?」
「朕說了,為了毀顏知的神智。」
若不是為了報復,懲戒,又是為了什麼?季立春懵半晌,才又問:「那陛下為何要毀顏大人的神智……?」
「朕要救他。」趙珩一臉認真道,「朕很久之前便翻過古醫籍,顏知鬱鬱寡歡,對世間無依戀,是心病。若不那樣,朕留不住他。還是說,你有法子救顏林氏?」
一言以概之,毀了顏知的心智,是為了救顏知。
季立春再次愣怔許久,對方的結論好像在開玩笑,思考過程卻又似乎可以自洽,實在令他困惑不已。
他唯唯諾諾道:「顏林氏的頭風病已病入膏肓,恐怕……」
「那就是了,你去寫方子吧。」
趙珩這話一說完,張禮便好似活了回來,立刻走到書案邊開始為季立春研墨。
眼見話題又繞了回來,季立春急道:「可是,陛下,一個人的神智若是毀了,便也不算是活著了!神智被毀,人便會忘了自己是誰,性情大變,那真的還是同一個人嗎?」
他這一聲喊的大聲了些,以至於吵到了被趙珩抱到床上的薛王,只見小殿下身體動了動,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
趙珩見狀,將孩子身上的被子壓了壓,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哄他入睡,此時的他看上去不過是世間再普通不過的慈父,可他心中盤算的事卻如此偏激毒辣。
「朕如何不知?」他垂眼看著七歲幼子,眸色深沉,「可朕別無他法。」
此時張禮已研好了墨,放下那松煙墨塊,催促道:「季太醫,筆墨都準備好了。」
季立春跪在原地一動不動,徹徹底底的陷入兩難。
一方面,他不敢忤逆皇帝,另一方面卻又不願以草藥方子害人。
其實,即便是他不給,那些陰邪的方子在偏門古籍里也是比比皆是,皇帝若真想要,再找幾個太醫來問,還是唾手可得。
他若只是不願髒污自己的手,推給別人便是了。
只是他心中仍舊不忍。
顏知那般清高又固執的人,就像被踩進塵灰中依舊不肯謝敗的蘭草。殺人也不過頭點地,自己真的要為了皇帝這點占為己有的私慾,便眼看他將這樣一個人的人格也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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