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葉望著對方悲傷的背影,面上神情也有些沉默。
天很快就要亮了,山麓密林中仍是一片晦暗。
帳中人影散去,只留一盞燈火。
呈羽帶著金石司的人撤了出去,不知是否有意要讓那受刑之人面壁思過。而對於那帳中之人來說,這樣帶傷獨處的時刻並不陌生。
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便用親身經歷教導他:一軍主將不可以軟弱一面示人。即使傷得很重、鮮血浸透盔甲,也不可露出敗跡。所以在外行軍打仗處理傷處時,他從不讓旁人進自己的帳子,即使是親信隨從也需得通報過後,在他的允許下才能靠近。
帳外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早起覓食的小獸四處試探,終於猶豫著探進頭來。
她不是習武之人,又在帳外躊躇許久,他一早便發現了,但還是坦露著傷處、等她進來。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著什麼,又對這種期盼感到無力和羞恥。
「外面出什麼事了嗎?」
他的聲音客套疏離,身體卻因越來越快的心跳而有些發燙。
但女子站得很遠,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溫度,遲疑了片刻才從身上取出一隻小瓶。
「我采了些藥草、現調了些傷藥,雖粗糙了些,但至少可以緩解一二。」
邱陵沒說話,只靜靜望著她。
棍杖刑罰的痕跡在他肩背上交替,邊緣處又是一片猩紅的燒傷。秦九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但身為醫者的本能令她放心不下。那些棍杖留下的傷應當並無大礙,只是肩背上的燒傷有些棘手,那裡是獨自清創塗藥最困難的地方,先前又在那淤泥髒污中泡過,必須儘快處理才行……
手指不由得收緊,但她終究只是將藥放在了桌上,隨後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輕聲開口道。
「就算我將玉佩還給督護,咱倆之前的約定也還作數的。」
她說起「咱倆」時,他的心便不受控制地雀躍起來,但他想到那關於友人和故人的約定,他的心便又歸為一片死寂。
「還有別的事嗎?」
他盯著她、等著她、盼著她,只見她猶豫片刻、終於關切道。
「督護有心事。」
她果然察覺了。
即使他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即使眼下人人都在為各自的事煩憂,即使身邊明明有陪伴他時日更久的同門,卻只有她一人覺察到了他的不對勁。
安靜許久,邱陵垂下視線,然後隨手拉過一旁披風蓋在肩上、遮住了那有些駭人的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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