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段小洲面色更加難看了,半晌才苦著一張臉看向秦九葉。
「秦姑娘可是認真的?我們行伍中有句老話,若是帶個敵人同行,可能還不如一人上路。」
這話說得沒錯。
但眼下她最大的敵人不是滕狐,而是那天下第一莊。她越是想要低調行事,越是要慎重挑選同路人,帶個混江湖的老毒物比帶個經驗尚淺的官爺有用得多。
但這些話顯然不能當著對方的面說。段小洲年輕氣盛,也未必能夠領悟其中精妙,她只能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寬慰道。
「放心,滕兄挑剔得很,又將自己白鬼傘的名號看得比命還重要,不屑於對我一個無名村姑下手。」
可不料那段小洲竟是個倔性子,又有顆不服輸的心,當下掙扎著開口道。
「這一趟秦姑娘就非親自走一趟不可嗎?眼下人手雖然緊張,但我願意親自幫你跑一趟,還是說你信不過我?我絕對比那滕狐靠得住……」
「我怎會信不過你?只是……」長篇大論的勸說在舌尖一頓,她話音一轉、反過頭來問道,「你知道嗎?小時候我老家的村子遭過山匪,後來官府派人剿匪,一直平平安安到現在,但村裡的老人家至今仍會在院門口掛著弓箭與長矛,你可知是為何?」
「許是為了紀念或警示?」
秦九葉輕輕搖了搖頭。
在她內心深處,四條子街后街那焦黑的牆面、成了炭的房梁、冒著黑煙的老樟樹並沒有消失,也永遠不會消失。
「因為只有失去過的人才明白,有些東西必須自己去捍衛。」秦九葉輕拍段小洲的肩膀,聲音似乎帶著幾分笑,卻前所未有的低沉,「水火無情啊,我的新家已經沒了,無論如何可不能再丟了老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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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霞灘上,觀潮亭內,邱陵端坐在下風口的位置,雙手撐在膝蓋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那隻青釉描金茶盞。
候在一旁的侍從見狀,對身後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垂首上前,將邱陵面前已經放涼的茶盞撤下,新換上溫好的茶具、斟上新茶。
這已經是眼前的人落座後換上的第五盞茶了。
起先他示意不必多此一舉,那侍從卻不肯「怠慢」,就這麼沉默著為他換著杯中茶。
茶香在亭內四溢開來,奔波令人口渴,他卻全然沒有飲茶的心情。人雖在亭中,心卻始終牽掛在那洹河河邊的船塢。
船塢位置隱秘,又防守嚴密,外人輕易無法發現闖入,應當是眼下整個九皋最安全的地方。他唯一的擔憂是那個少年,多年沙場經驗令他嗅到了對方身上每日俱增的危險,所以每次離開,他都會交代身邊的人提高警惕,倘若真有什麼事發生,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合力制服一人應當不算難事。
可是,為何他的心還是如此不安?就好似冥冥中有人按住他不讓他起身,而若他順從了這股力量、不再對抗,便會有令他後悔的事發生。
放下手中茶盞,邱陵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
這幾日的天色都是如此,習慣了每日陰沉,反倒看不出暴風雨將要來襲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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