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鞭過後,半刻鐘前還體面靜立石室中的男子已抽搐倒地、神志抽離,他徹底迷失在疼痛地獄中,喪失對身體控制權力的同時,也頃刻間失去了那些曾費勁全力撿拾拼湊起來的尊嚴。
什麼山莊影使、什麼書院青門令?不過是金子打的狗鏈子。只要主人願意,那條鏈子便會在他的脖頸上收緊,令他在那些輕蔑目光的注視下如蛆蟲般扭動、掙扎、喊叫,毫無尊嚴可言,僅存的光從那雙眼的深處漸漸褪去,與周圍晃動的影子一起歸為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那蓮莖落下的節奏終於慢了些。
沒有人去監督細數那行刑的次數,他們只是打累了,便漸漸停了下來。
對於他們來說,能夠親手懲治莊中影使的機會並不多。影使手中捏著莊中弟子的去留與性命,但對於一個知曉自己的結局終會埋骨蓮池池底淤泥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及時行兇更暢快的事了。
「影使大人,已經結束了。需要小的幫您叫醫者進來嗎?」
丁渺沒有說話,只用雙臂撐起身體,慢慢坐起、斜倚在一旁的石壁上。
起身這一個動作便已令他大汗淋漓,但他面上沒有太多痛苦與掙扎的表情。這樣的過程他已經歷太多,而不論他做出多麼痛苦的表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不想多費一絲力氣在一件無用之事上。
沉默中,三道影子依次行禮,隨後翻身而上、消失在石壁上的狹窄洞口中。
石室中最後一隻火把燃燒到了盡頭、漸漸黯淡熄滅,丁渺深吸一口氣,在黑暗中緩緩閉上了眼,不知過了多久,那隻因用力而有些痙攣的右手才顫抖著鬆開來。
蒼白的手心汗水染得黑灰一片,掌心只有一塊小小的灰炭。
他方才就是這樣牢牢攥著它,仿佛是將光亮握在了掌心。
天下第一莊莊主狄墨,傲世輕物、冷血薄情,但他有自負和殘忍的本錢。多年來,晴風散無人能解也無人敢解,他用晴風散築下的城池獨霸江湖,而他便站在這座城的制高點,俯瞰著臣服者的背脊和頭頂,一站便是一十七年。
一十七年間,他將伐山開荒掠奪而來的木材盡數投入自己巨大的焚爐之中,劣者焚燒成灰,能者煉化成炭,再將這些精挑細選的細炭送入朱牆碧瓦下的金絲炭盆中供人消耗,以解寒夜之苦、快雪之急。
那些享用炭火的人從不會分神去思考那些炭火從何而來。他們只知道,只要那名喚天下第一莊的巨大焚爐仍日夜燃燒著,他們便有這用不盡的炭火。
可若有一日,有人熄滅了那名為晴風散的地獄之火呢?若有人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已站上了擂台、擊響了那面久未擂響的戰鼓呢?
燒灼與疼痛交替折磨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丁渺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卻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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