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總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當初被騙的那點米錢。若是當年也能有人幫一幫她同金寶,他們或許便不用苦熬那一個月。她當年沒有得到過的善意,憑什麼旁人就能得到呢?
茶攤前徘徊的「獵手」們已三三兩兩散去,因為他們知曉那茶攤夥計就要得手,這「羊」是牽不到了。
秦九葉努力挪開視線,試圖像以往無數次那樣,低一低頭、裝作看不見的樣子,便可將這礙眼的一幕徹底拋在腦後。
但許是因為熬夜苦讀,她發現自己的脖子分外僵硬、似是落枕,而她的視線也難以移向地面。
其實不止這一刻,最近這些日子,她常常如此。
她走路時不再總是低著頭了。她越來越常抬頭望向遠處,越來越嚮往登高之後才能看到的遼闊景象。
當初那少年是從雨霧中向她走來、帶來一身江湖之水的。那水似乎有種別樣的魔力,似是從糧食里蒸出來的烈酒,又像是炎熱午後的一股邪風,能將人心底那團燃燒過後的餘燼吹出一把火來,燒得人兩眼發昏、腦袋發熱。
樹間聲嘶力竭叫嚷的蟬終於有些累了,天地間一片短暫的寧靜。
風將那些黃姑子撐船的聲音帶向遠方,茶攤夥計那喋喋不休的說話聲卻越來越清晰,好似就在她耳朵邊念叨一般。
惡狠狠抓起一塊鍋巴塞進嘴裡,秦九葉抹抹嘴、拍拍手,將身上最後一塊碎渣抖乾淨,隨後收拾好東西站起身來,向不遠處那茶攤走去。
茶攤內間,扎著靛藍色圍布、留著兩撇小鬍子的夥計用那渾濁的茶湯將台上那隻粗陶碗灌滿,隨後不露聲色地瞥一眼那台前站著的圓臉少年。
「小兄弟從哪裡來啊?進城的路引和天府牒文可都準備好了?」
新倒滿的茶湯燙得冒煙,那圓臉少年卻似全然感受不到一般,端起茶碗一飲而盡,末了擦擦嘴、呆呆開口道。
「天府牒文是什麼東西?我只有路引……」
那夥計聽罷當下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神情來,很是誇張地問道。
「你都不知天府牒文,怎敢在這時候進城去?」
「可我前陣子也進過城……」
「前陣子是前陣子,最近可是不一樣了啊。」夥計不由分說將他拉近些,壓低嗓子道,「近來這督護同我們郡守樊大人斗得厲害,樊大人昨日剛下的命令,外鄉人出入要嚴查加蓋過郡守府官印的牒文。但凡查到你頭上你拿不出來,便要被拉去府衙問話呢。」
他可不能被叫走問話。
他還有事要做呢,若是被叫走了,事情就得耽擱下了。
圓臉少年抬頭望向那小鬍子。
「哪裡可以辦這牒文?」
小鬍子眯著眼笑起來,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將人往茶鋪內間拉去。
「你可算問對人了,正巧我有個朋友先前要進城卻耽擱下了,我可以將他的牒文轉讓給你。你且隨我來……」
那頭戴短笠的圓臉少年一聲不吭,眼瞧著便要被拉走,冷不丁一隻手從身後鑽出來,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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