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一列名字中透著些許注書之人的執拗,也彰顯著一種謙卑。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人仍未改纂書、注書時的習慣,而他早已忘了上一次攘筆揮毫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他在那間擁擠的帳房裡待了太久,筆下只有寫不完的破碎江湖段子和那些永遠不能為外人知曉的秘密。
不僅如此,其實細細想來,他已有六七年未曾好好看過出自那人之手的書冊了。也不知對方若知曉他的現狀,是否會如當年一樣輕哂一聲,用那包了漿的酒瓢揚他一臉燒刀子,末了大手大腳地炙肉烹羮,邀他一敘至天光。
樹枝間一陣撲簌簌的翅膀拍打聲,幾聲鳥啼將他從往昔回憶中拉出來。
唐慎言抬頭望向頭頂那片濃密的樹蔭,而那樹蔭中也有個靈巧的身影正望向他。
盛夏時節,正是鳥雀活躍的時候,在他堂前做窩的燕子走了又來、來了又走,他早已見怪不怪。
只是今日這鳥……
唐慎言鼻子一癢,欠起身子重重打了個噴嚏,再睜眼的時候,樹枝上的鳥已拍拍翅膀飛走,而他面前幾步開外的位置不知何時竟站著個人,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吱個聲?」
李樵往前走了幾步,從樹下陰影走到陽光下。
「半刻鐘前便來了。」
唐慎言緩了緩神,繼續搓起核桃來。
「你不跟著秦九葉做事,來我這裡做什麼?」
對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望了望他身後那不高不矮的院牆。
「她沒在你這裡嗎?」
唐慎言一臉莫名其妙。
「她不是同你在一起嗎?又為何會在我這裡?」
李樵安靜站在原地聽了片刻,確實再聽不見那院牆內有其他聲響,又似來時那般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他本已走出幾步,不知為何卻又停住,停頓片刻後調轉腳步走了回來。
「唐掌柜同我阿姊可有多年交情了?」
「是又如何?」唐慎言一臉警惕,顯然想起了過往某些不大愉快的經歷,「我們只是一起吃茶的關係,若是要借銀子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少年的關注點卻顯然是在別處,頓了頓後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既然是有多年交情,那你應當很了解她。」
坐鎮聽風堂這麼些年,唐慎言雖還是那副油鹽不進、又窩窩囊囊的臭脾氣,但這人情世故還是看了不少。他覺得自己在那少年的臉上讀出了「有求於人」四個大字。
二郎腿一翹、大蒲扇一搖,他慢悠悠在那破藤椅上一斜,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擺起譜來。
「我聽風堂好歹也是個做生意的地方,不要說是來聽上幾句話,就是來閒話些家長里短,那也是要付些茶水錢的。」
噹啷一聲響。
唐慎言低頭一瞟,卻見一枚指甲蓋大小、閃著金光的金錠子就卡在他那張破茶案的縫隙中。
這可不是秦九葉那摳門掌柜能出的起的東西,那果然居里就找不出一塊完整像樣的銀子,更莫提是這招人喜歡的金錠子了。
「買唐掌柜一炷香的時間,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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