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姑子是一種喜歡聚集在江尾河口處、食腐食雜的小魚,這種魚長得快、生存能力強,又很是狡猾難捉,哪裡都有它們的身影,像極了這些混跡江湖、賣力討生活的販子。
今年在城郊湖心時他們便是「船夫」,明年若在桃林梯田他們便是「茶農」,後年若在南海荒島他們便是「擺渡人」,大後年到了萬峰絕頂他們便又成了「挑山工」。
總之哪裡有江湖,哪裡便有他們的存在。
有些黃姑子賣的是消息,有些賣的是兵器暗器,有些賣的是毒藥傷藥。總之,只要有需求,便沒有他們做不成的生意。
儘管多數時候各門各派都會自備療傷聖品,隨身兵器更不會假借他人之手,但也有特殊的時候。譬如那年靈遙山賞劍,五大神峰電閃雷鳴、大雨傾盆,連日的雨水混著山間泥沙碎石將上山的衝垮大半,不知是哪家先起了邪念、藉此發動門派之爭,數十門派皆被困山上,一夜之間青松翠柏間血流成河,往常幾兩銀子便能買得一瓶的金瘡藥,愣是被哄抬到了上百兩銀子。
但那也沒什麼用,該死的人還是死了一片,靈遙山下幾個鎮的棺材鋪子都被踏破了門檻,連夜進山伐木也供不應求。此後江湖很是平息了一段時日,算來如今已有十餘年。所謂世間大勢和久必爭,眾人都估摸著,這新的「血戰」只怕也是不遠了。
黃姑子們各自清點著自己今年要出的貨,卯足了勁要等時機成熟再好好賺上一筆。
誰也沒注意,小船們中間不知何時混入一條小舢板,舢板的船頭坐著個小小的身影,身上頂著塊不知從哪尋來的破草蓆,草蓆上還沾著半片菜葉子。
秦九葉「徵用」了老秦送菜的小舢板,穿梭於千帆百舸間,從午後太陽最毒辣的時候一直忙活到太陽西斜,總算是摸明白了這江湖生意中的門道,現下已經能遊刃有餘地穿梭其中,只是撐船的速度有些趕不上趟,總是被旁人搶了先。
好在她的目標本就只有那一個,假意在湖面上遊走也只是不想目標明顯、引人注意。
秦九葉撐著船再次回到方外觀那艘樓船旁徘徊著。烈日當頭,湖面上連一處樹蔭遮擋也無,她就頂著那草蓆枯坐在船頭,每過一刻鐘便拉下草蓆四顧一番,然而那艘樓船卻自始至終沒有動靜,莫說扔下一顆石子,就連個人影也瞧不見。
莫非那元岐已然病重?還是早些時候被那王逍氣得又吐了血?還是他已打定主意閉門謝客、徹底做只縮頭王八了?
秦九葉心中忐忑,頭一回對自己所做之事連三四成的把握也沒有,除了等待還是只有等待,這滋味可當真不好受。
從前她打理果然居的生意,多年下來早已輕車熟路,恨不能連村里新長出來的一根草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如今漂在這不見邊際的璃心湖中央,她只覺得自己仿佛成了那水中一片孤零零的萍草,四面茫茫、不見邊際。
如是這般又等了小半個時辰,秦九葉便有些坐不住了。她自認從前做的活計更加辛苦,斷然不肯就這樣認輸。她八歲拜師學醫,十七歲出師,二十歲立了果然居,什麼艱難困苦沒經歷過?如今她已是二十又五的年紀,多吃了這麼多年的米糠,還怕熬不過這一關?何況是她自己找上門去領了差事,無論如何,總不能讓督護府院中的人看了笑話。
摸了摸藏在腰間的那半塊玉佩,秦九葉咬咬牙坐起身來,開始撐著船往更遠一點的水域摸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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