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人來海城來得早,又多為舊時代貴族,與現在的俄國政府不大對付,因而俄倭兩國在戰場上打得如火如荼,這邊俄國人境遇雖比不上戰前,卻也沒跟猶太人和英美幾國一樣,淪落到被監禁被虐打甚而強迫勞動的地步。
兩人一回城,立即開始分頭行動。
有毛二娃在,現今春妮對倭國幾個關人的監獄在哪都清楚得很,只要常文遠還活著,還在城內,她挨個翻過去,總能將他找出來。
到底在海城經營了這麼些年,春妮發動各種關係,搜天掘地找了兩天,很快有實信傳來,說常文遠如今被拘禁在倭國人軍部大本營,正好是進城時桂生提到的西馬路跑馬場。
消息是符宇寰給的,春妮自然不會懷疑一位大律師的消息渠道。想到桂生那時候的話,即便知道常文遠現在還活著,她仍是指尖不自覺地顫抖,心中不免想到最可怕的後果,臉色刷地白了。
「你多帶些錢去,若有金條最好。看在錢的份上,那些倭國人應當不會輕易翻臉。」符律師見她神色不好,寬慰了兩句:「他們現在被全世界圍剿,人心惶惶,絕不敢在這時候生事,你莫要自亂陣腳。」
可這時候春妮已經沒心思再聽,她昏昏然站起身,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朝樓上的房間走去。
他們約見的地方就在春妮住的旅館樓下,這間家庭旅館的主人十分會經營,他將上面改成類似群租房格局的小房間出租,下面則變成了一家小酒館。俄國人好酒,春妮經常在大白天也能看見那些膀大腰圓的傢伙聚在吧檯前喝酒說話。
今天卻有些不同,好多個俄國人都擠在吧檯前,卻沒什麼人說話,吧檯最里邊,呲溜呲溜的電流聲中,一個男聲不知在用俄語說什麼,只聽得出聲音很高亢。
她知道旅館老闆私藏了一個電台,只是倭國人不讓私人持有電台,之前的幾天,老板總是到夜裡十點之後才會拿出來,偷偷摸摸地給客人們放兩首歌。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大白天的店門大敞,他竟也不怕,就這麼將東西堂皇放上了吧檯。
春妮打算繞過堵在台前的紅鬍子壯男,不想那肉山一樣的壯漢猛地一拍吧檯,吧檯連著台邊的人幾乎同時叫著「烏啦」跳起來,擁抱在了一起。
有人在大笑,有人卻在大哭,老板跳上吧檯,啊啊叫著,像個返祖的大猩猩,所有人的臉全都被聲浪推擠得變了形。
春妮後退兩步,正好躲過紅鬍子壯漢襲來的兩條胳膊。那壯漢愣了一下,咧開嘴沖春妮嚷嚷起來:「倭國人投降了!投降了!」
他的華語帶著股伏特加味,濃烈地衝進春妮的耳膜。
投降了?什麼投降了?
春妮好似沒聽懂那些人的話,她被人潮包裹著湧向門外,瞥見符律師西裝外套不知去了哪,眼鏡的一條腿掛在腮上顧不得扶,跟一個酒桶一樣的胖子擁抱著,跌跌撞撞倒在一起。
但沒人看他笑話,這個時候,每個人都在狂叫狂舞。那些俄國人將一人高的酒桶抬出來,一圈人一個接一個,等不及拿杯子,就用木勺狂飲,有的人甚至等不及木勺,將頭伸進桶中拿手掬起一大捧狂喝一氣,又狂笑一氣,所有人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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