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還是在生夏小姐的氣嗎?」春妮尋思著,她這會兒不說話怕是不合適了。
夏太太臉上疲態畢露:「只是一個母親的不甘罷了。我們當母親的,總是希望孩子一生平平順順地過去,什麼磨難都不要有。可萍萍她一定要選擇一條這樣註定崎嶇的路,我怎麼開心得起來?」
春妮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夏太太說的崎嶇的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好在夏太太不是會使人尷尬的人,她自嘲地笑了笑:「瞧我,跟你個孩子說這些,怕是喝多酒生了魔瘴。」
說著,她身子打了個晃,想要站起來。
春妮連忙扶她一把,她就著春妮的手撐起身子,細瘦的手指涼得像她腕間的翠玉。
這位母親不像她表現的那樣無懈可擊。
春妮覺得她應該說點什麼:「夏太太,我曾聽過這麼一句話,理想是人生的太陽。對夏小姐來說,或許追逐太陽比平庸的生活更重要。」
「是嗎?」夏太太低下頭,慢慢用手熨平風衣上的褶皺:「可每天那麼多人都平庸地生活著,她為什麼就不行呢?」
春妮張口,夏太太作了個制止的動作,或許她是真的醉了:「小姑娘,不要跟我講道理。我活了這麼些年,聽過很多人講道理,你要說道理,我比你還會講。我只是想不透,她為什麼會一心進這個坑裡?你說她追個名,逐個利我都能想辦法助她一臂之力,可她為什麼跟我們都不一樣,非要發了癲,追那理想?一百多年了,那理想害了多少人,如今他還想來害我的女兒,我——」
「太太!」夏先生走過來架住她:「你喝多了。」
夏太太抬手掩住自己的半邊臉,低低道:「啊,喝多了?顧小姐,我沒嚇到你吧?」
春妮此時心頭涌動著許多話要講。
在坐的人中,沒人比她更明白,華國一定會從這場戰爭中取得勝利。
正是懷著這樣的篤定,這個年代人們的努力,掙扎,沉淪,瘋狂,一切的行跡在她眼裡就像隔著一層紗一樣,她始終無法真正感同身受。
對啊,她怎麼忘了,在她來之前,華國已經衰落了一百多年,被人踩在腳底下打了一百多年?
夏太太忽然打碎了這一切,她作為母親的痛苦,她隱忍的掙扎如風中的紗簾,向春妮吹開了一角。
春妮也是有了媽媽的人,她捨不得讓媽媽如夏太太一樣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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