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保證只要能讓他進附中就好好學習。」潘麗皺紋深嵌的眼尾洋溢著憧憬,「這麼多年,他就渴望這件事,我這當媽媽的能不滿足嗎?」
不知為什麼,沈喚笛有一種局外人的奇怪觀感,仿若她只是潘麗隨手抓來,聆聽她的心事的村頭某家媳婦,
「二丫頭,你爸認識一個熟人,有能耐!說附中交建校費就能進,才五萬。包小崽進附中,進南中。」潘麗壓佝僂著身子,低了聲。
「只要你同意娃娃親,咱們先把彩禮錢拿來,到時候你再慢慢還嘛,多簡單,幫幫弟弟好嗎?」
中年女人被年歲侵蝕的嗓音碎在風裡,沈喚笛越發覺得冷,裹緊了棉服,側過臉冷漠開口:「我拒絕。」
「啪!」
意料之中的耳光聲響起,受力不均勻,不是很疼。
潘麗目眥欲裂,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要讀書,你爸起早貪黑地收廢品,我在家操勞你乾的活。
你學校還有空調,夏天四十度的天,我給你爸給你弟做頓飯,整個人出汗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那樣。
現在冬天了,我只能用冷水洗衣服做飯,家裡冷得透風,你還能教室里吹暖空調要感謝誰?
你會讀書考上南中,又怎麼樣?你讀書比別人晚兩年,以後進入了社會都永遠比人家大兩歲,到時候結婚誰要你大年齡的?
以前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生了你姐,都算晚了。
你到現在還能讀書就應該乖一點別惹我生氣,得為我幫著你弟弟。」
沈喚笛維持原狀,沒有動。
她像一位勇士,勇敢地接受這場源自血脈的暴風雪和陌生路人的打量。
謾罵聲接踵而至,沈喚笛動了動眼珠子。
看向了一身灰色的女人。
潘麗是很典型的被剝削的中年婦女,她們當家前受孝道壓迫,當家後受丈夫壓迫。
勤勤懇懇地表演著自己的悲情劇本,從一而終地保持自己的悲苦人設。
並且對勸慰自己的人表示不屑,侃侃而談著生兒子的秘訣,仿若有了兒子就是一切底氣的資本,甚至會瞧不起只有女兒的人。而後,耗盡一切心血只為了兒子成才成人,苦苦不得法,卻怨天怨地。
對同為女性的女兒表以鄙夷,勢必要拉女兒下水,共沉淪在這場巨大的父系社會裡,樂此不疲地當一個幫凶。
最後,她們堅信自己是最苦難的人。
罵完了嗎?
沈喚笛動了動嘴唇,麻木的眼神里透出疲憊。
這刻,她既想死,又想去巴黎*。
「媽,對不起,我錯了。」沈喚笛很擅長飽含悔意的哭腔認錯,「我會幫著弟弟。」
從褲兜里掏出準備好的八百塊錢,「這是我期中的獎學金,不多,先給弟弟用。」
潘麗也利落接下,惡狠狠地埋怨:「怎麼不早點給。」
沈喚笛麻木地撒謊道:「我這回考得不錯,您先讓我繼續讀書,等期末考到第一名,我就去和學校談條件。弟弟不是還有一年半嗎?您放心,到時候我定幫弟弟想辦法。」
「跑?我能跑哪去?我不是姐姐不是嗎?」
又分外情真意切:「若我定了娃娃親,我的獎學金都得給婆家了,風險太大,媽,你等等我,我保證弟弟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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