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淙帶著剩餘將士夜襲宮城,自此挾天子以令諸侯。
先帝駕崩後,九歲太子登基,改年號延斐。
與先帝不同,少年天子骨子裡的血性,不容敵國叫囂,自御極後,與大箋頻頻開戰,直至去年盛夏,才達成協議,雙方休養生息,給邊境十年太平。
去年停戰當日,邊界線上,黎淙怒罵大箋皇帝卑鄙無恥,虐殺婦孺和俘虜。
大箋皇帝反嗆一句:「你黎淙砍殺我朝多少將士?屠夫的稱號從何得來?我朝與大贇的梁子,都沒有與你這老匹夫結得深!」
如今,黎氏只剩下黎昭一個嫡系,被黎淙親自撫養長大,黎淙膝下還有一對庶出孫兒,是由黎淙的偏房駱氏和庶媳傅氏撫養的。
因膝下無子,黎淙認養了一個同袍遺孤,即是黎凌宕,領回家門那年,黎凌宕已年滿十五,他在黎府娶妻生女,妻子佟氏、女兒黎蓓,比偏房的人更得黎淙看重。
朔風呼嘯,被一道道月亮門阻擋,減弱了風力,卻仍舊凜冽含沙。黎昭與祖父作別,帶著迎香步上後罩房的樓梯,在路過黎蓓的閨閣時,稍頓步子。
前世,黎蓓與她最是交好,卻在心裡把她當傻子,黎凌宕屠盡黎氏滿門,作為女兒,黎蓓就差遞刀了。
思及此,黎昭十指成拳,冷臉越過那道豎欞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初潮經水並不多,卻引起腹脹疼痛,黎昭簡單洗漱後,讓迎香熄了燈,躺進綿軟的被子,睜著眼不敢入睡,害怕眼前的一切不過一場幻夢,夢起夢醒,又會回到殘喘的餘生。
直到睡意襲來,眼皮再也支撐不住,黎昭才懷揣忐忑睡了過去。
月光傾灑在她的身上,像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撫著她的不安。
子夜,黎昭在夢境中看到一個正在練舞的少女,身穿白羽裙,一遍遍練習著同一個動作。
那動作有些蹩腳,難以駕馭,少女額頭溢汗,微微喘息。
那是曾經的黎昭,特意為冬至過後十日的臘月宴做準備,要為太后和女賓們盡展一舞。
閨秀獻舞,屬她黎氏女獨一份,既出風頭,又受人腹誹。
可那時的她,赤誠單純,一心想要討好太后,不在意他人非議,還慶幸宴會當晚,天子會親臨,不枉費她練習數月之久。
然而,事與願違,沒等她在臘月宴上一展舞姿,身上那件由黎蓓親手縫製的重工白羽裙突然跳線,羽毛片片似飛雪,抖落一地,比落湯雞還要狼狽。
白羽飄浮滿室,惹人發笑、猜忌。
有人覺得她臉皮厚、門道多,定是事先知曉陛下會親臨捧場,才故意設計這齣,看著單純無害,實則心機頗深。
黎昭不知旁人的猜忌,雙手環胸蹲在地上,無助地環視眾人,糗到恨不能鑽進地縫,最後還是眼巴巴求助起端坐高位的天子。
蕭承淡淡看著,酒觴輕晃指尖,在她快要哭鼻子時,才不緊不慢起身上前,取過宮女挽在臂彎的龍紋大氅,將她整個裹住,打橫抱起,離開了女賓的視線。
她縮在蕭承懷裡,隱約聽見太后一聲幽幽冷哂。
「承哥哥,我弄砸了宴會,會不會惹惱太后?」
蕭承沒搭話,也沒有理會身後的一地羽毛,逕自將人抱去燕寢,吩咐侍從去取宮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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